等到结束了漫长一天的方素妍,静静地躺在床上。她觉得自己脑袋里还是乱哄哄的,鼻端似乎还弥漫着火锅的鲜香。
这样愉快且充实的一天,才是她最想要过的生活。来到侯府,连高高兴兴地吃一顿饭,似乎都变得繁琐和奢侈起来。严苛的礼数规矩,让再珍贵的食材都去掉了三分鲜美。
方素妍不免回想起,当初和娘亲还在扬州的日子。没有刘氏的脸色要看,方怀信又时常外出公干,方素妍只用完成玉姨娘每天布置的功课,就可以去享受吃喝玩乐的日子,外加还有一个顶级萌受级别的正太---齐宇涵可以调戏。这些让心理年纪早就一大把的方素妍,过的是无比的开心与舒畅!
不过,时间总是公平的。先苦后甜,基本上能够代表绝大部分的人生,若是先甜后苦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方素妍就是先经历了酸甜,接着迎来苦辣的磨砺。
或许是在扬州两小无猜的时光太过灿烂,相较起现在这种处处受制的高门富户,方素妍觉得自己渐渐都要喘不过气来……
“娘亲,素素已经把今天的功课给完成啦!可以出去找宇涵哥哥玩了吗?今天要去书馆抄书呢!”小素研拼死拼活,才终于完成了玉姨娘两百个大字的要求,迫不及待的就想飞奔出门了。
玉姨娘望着还像个野猴子般调皮的女儿,笑道:“好了,你哪有心思练字,光想着出去玩儿…早上的刺绣也都是滥竽充数。今天先放过你,明儿个再敢这么敷衍,就禁你足,罚三天不准出房门!”
小素妍看着娘亲手里那篇惨不忍睹的大字,自己都没好意思狡辩一下。低声下气地告了退,连忙遁走。
“宇涵哥哥,妍儿来找你了,咱们可以去书馆了吗?”方素妍带着疏影溜进齐家的小宅子,走在庭院里就叫嚷起来。
齐宇涵听见小素研的嚷嚷声,正在写大字的手,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眼见着写了一大半的字就这么毁于一旦。
他心里暗道声:可惜了。
不过他可惜的可不是那篇工整的大字,而是这么张宣纸,还只用了一半。
他缓缓地放下了笔,把写有字的泾县纸,移到书桌的另一边,准备等下接着用。拍了拍小有皱褶的褂子,略微收拾下着装,平复了心情,扬起笑脸,迈步去迎方素妍。
“妍儿妹妹,你今儿的两百个大字已经写好啦?可又是溜出来的?”齐宇涵有些猜测到是怎么回事儿了,“你能进屋稍等我会儿吗?我还有半篇字,练完就可以出门了。”
小素研现在听见关于练字的话题就不想接,小声在旁边嘀咕着:“哎,真搞不懂,你们怎么就这么喜欢练字呢?那个笔拿也拿不稳,手总是飘……”
齐宇涵也没听清她在那嘀咕个什么,就想着一定要再劝导劝导她,“妍儿妹妹,我记得小时候父亲说过:凡事最怕坚持二字。一个人的一生总得精通些什么,而且字如其人,总是要……”
“好啦好啦,算我怕你们了。我知道字是人的第二张脸面嘛!不能穿得光鲜亮丽,反映内心品性的字却一团乱。”小素研听这些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道理你都知道,可为什么每次做不到了?”齐宇涵觉得很无奈,每次妍儿妹妹都说的条条是道,却总是只打个嘴上官司,没见着什么实际行动。而且她似乎什么都懂一些,那些道理虽俗亦不会不雅。
“我也不是一无所长的嘛!~至少做饭很不赖啊!再说,我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刺绣给学个精深的。”
“母亲说你在刺绣上面很有天分,经常举一反三,还时有创新。可在练字这块儿怎么就?”说到这儿,齐宇涵就更想不通了。
“喂喂,做人要不要这么严苛啊,什么都会,什么都精通,那得多累啊!况且,我也想过练好字,可惜,没天赋。我拜托你们,就别再唠叨这事儿了。你快进去把最后的字练完,我还想去书馆,把那个话本看完呢!~你就挪个地继续练字吧!”
小素研嘴里不停地在念叨着,手还抵着齐宇涵,把他推回房间。齐宇涵也插不上话,只得任凭她把自己耸入房间。
一旁的疏影看着宇涵少爷总是那自家小姐没办法,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跟在他们后面走入房间。
话说这儿的书馆还真是很潮,有供人四下交流读后感的地儿,也有供人专门抄阅的地儿。还不设门禁,任何人无论男女,只要教的上每月二两的借阅费,都可以自由进出。更可以用替书馆抄书来抵借阅费,实在是学子和爱好读书人的福祉啊!
对于小素研这半个文盲来说,等她基本识清了那些常用字,就可以在话本小说中畅游了。虽说这古代的故事没有机械流、末世论、都市类的后现代题材,但是胜在天马行空,而且文字异常的缤纷。就是古言识别起来格外的痛苦,幸好还有齐宇涵这么个活字典在一旁呢!
方素妍最喜欢一套名叫《风花雪月录》的长篇小说集。里面以一个妓院老鸨的身份,讲述白天黑夜的故事。其中的桥段新奇有趣,文字香艳富有张力。而且方素妍可以肯定,这作者---风四郎,定是个女子。也只有女人可以这么了解女人的内心,乖张且不甘落寞。
这套书集,方素妍可是特意叫疏影用上好的宣纸,细细地抄誊一遍,并且请书馆帮着装订成册,好生给存在家里了。
奇怪的是,这本书在坊间受到不少口味独特者的喜欢。不过书馆并不出售,只提供抄阅。
还有放着钱不挣的,傻呀?方素妍很不理解这种土豪行径。
今儿个,齐宇涵是要继续去抄前宰相为官多年的体悟。方素妍则是去看风四郎的另一本大作---《暗香》,而且这本书还是要“书馆vip”(两年不间断地缴纳借阅费,或是抄誊书籍达到一定数量)的才能借阅,甚至不提供抄誊……
“宇涵哥哥,你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词啊?笔画这么多,完全不认识啊!”
“这是‘祝馀’,乃是一种草药,出自《山海经》--有草焉,其状如韭而青华,其名曰祝馀,食之不饥。亦称‘黑花韭’,有活血散瘀,祛风止痒的功效。”
“宇涵哥哥,你真厉害,怎么随问什么都知道啊!”方素妍实在好奇,向他这种一心想通五经的好学生,哪来的时间看《山海经》呐?
“妍儿妹妹,这种千古流传的古书,自是要好好研读的。你怎么只看这话本,从中可有收获?”
“行行,我不打扰你了。你看,我这不刚学到个‘祝馀’吗?有收获,有收获的。”方素妍可怕这小书呆子了,他要是叫起真来,十分难对付。
“待我把这《为官》的最后一卷,抄阅完,我就给你好好说到说到,这‘山海经’里的世界。”齐宇涵还是想给方素妍普及下基本知识,若是被外人知晓,定是会嗤笑的。
“不急啊,你忙,你慢慢忙。”方素妍实在是无奈了,暗道:姑奶奶我,还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太阳为什么东升西落呢!这些你不也不知道吗!小屁孩……
时间就在小打小闹的温馨中,悄悄地溜掉了。
细想起来,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
往往期盼的是现在得不到的,而所拥有的亦会是更多人所奢求的。
小时候想着长大,年老了又缅怀青春;学生阶段憧憬工作的自由,工作了又还念上学的无忧无虑。
把握当下吧!这才是每个人,时时刻刻都要警醒自己的目标。
方素妍眨了眨沉重的眼皮,缓缓地进入梦乡---扬州古运河畔,杨柳树下,蹁跹的少男少女,正嬉笑怒骂着。爽朗清脆的稚音在河面弹跳着,渐行渐远,随波逐流,直至天涯海角。
接下来的几天,方素妍一心投入到“马芳成衣铺子”的营销转型计划中。
带领着麾下的姚妈妈、疏影和采薇,积极给马芳掌柜献计献策。
方素妍还亲自参与了铺子的格局转换、家具的重新摆放。亲自操刀围脖的设计与制作,从选面料到小配饰,乃至搭配方法,都总结出一套兼顾时尚与实用的生产及销售流程……
当然这些都只能是暗地里偷偷的进行。马芳会定期来汇报铺子的情况,方素妍也派出先锋小队,队长--疏影,队员--采薇,进行实地考察并携带专家意见与下一步规划。
争取赶在新年前,最后一波生意来临时,推出所有的惊喜。
方素妍是有感觉的,自己所有的举动都在侯府最高统治者--老侯爷,及其代表兼参谋长--老夫人,此二人的监控之下。
但是一个小铺面的小打小闹,于他们而言,太过势微,也就放任自己肆意了。
这种不被重视的感觉,其实并不怎么愉快。但是方素妍相信,未来是一定会有改变的。
与这边的风平浪静相较,文硕在战场上,却是举步维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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