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影儿甩开小翠的手,冲进雪中,谁料脚下不稳,一个踉跄扑进了陆震的怀里。
陆震蹲着摸摸女儿光洁的脸蛋,满是宠溺:“影儿,怎么这么不当心?”
影儿呵呵笑着,伸出小手为陆震掸去肩上的积雪:“爹爹,大雪天的,你怎么出去了?”
陆震单手抱起影儿,一边向屋里走去,一边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中的一张兽皮:“爹爹今天去城外的山里,猎了一头银狐。这便是那畜生的皮,这两天让你娘亲给影儿赶件披肩出来。”
那银狐皮早已被陆震在外面洗得干干净净,影儿一见那银白的绒毛,顿时双眼亮晶晶地:“好漂亮!”
说话间,父女俩进了屋。陆震将银狐皮递给妻子:“喻如,这狐皮倒是难得。你手工好,这几天给影儿制件披肩出来吧。”
缪氏接过说道:“今年这天确实冷了不少,影儿身子弱,做件披肩也是应该的。”
陆震得意地说道:“喻如,方才我们影儿作了四句诗,颇有些意境。影儿,你说出来给你娘亲听听。”
影儿依言又吟了一遍,但是吟完之后,她便后悔了。这影儿是个傻子,怎么会作诗呢?她不由往娘亲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她面色有异。
她的女儿,何曾有这样清明的眼神?缪氏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而缪氏眼中的惊疑,让影儿心惊不已。看来,她还是低估了一个母亲的观察力。有哪个对自己的孩子的一丝一毫不是了如指掌的!
不过,陆震对这些倒似乎是没有察觉的样子:“哈哈,没想到我的影儿竟能有这样上好的诗句。改天我一定将这几句诗抄去给乐府的那些文士们看看,让他们也知道知道我们商贾之家,也不尽是铜臭!”
在这个时代,“文”可比“士农工商”要尊崇得多。和平常父母一样,陆震对女儿学文的前途,不由有些期待。只不过世事难料,以后影儿要走的路,却是他始料未及的,也为之心疼不已。
陆震心中欢喜,搂着女儿沾沾自喜的夸奖了一番,顺带着暂时按下缪氏刚刚冒出头来的疑心。影儿遇到的第一次危机,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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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氏出身布商之家,待字闺中之时,也是远近闻名女工精巧之女。影儿听小翠说娘亲手艺了得,趁母亲缝制披肩的时候,钻进娘亲屋里观看。
“影儿,可是对女工感兴趣?”缪氏看着女儿,手上的活竟丝毫没有慢下来。
影儿拉着披肩细看,见针脚竟堪比前世的缝纫机,眼睛里满是惊奇:“娘亲,缝得真是好!”
缪氏对她笑了笑:“这也算不上什么好的。许久没动手了,竟有些生疏了。”说完,她扯扯手里的狐皮继续缝了起来,却不料影儿在另一边也扯了一下。这一针下去,正扎在手指上。
影儿见娘亲手上冒出了血珠,连忙捧住缪氏的手,将手指放进自己嘴里吮吸。那****的小舌在缪氏的指腹划过,让她心里一片柔和。女儿究竟是大了,也知道心疼起娘亲来了啊!
缪氏将手收回来,拍了拍女儿的头顶心,继续缝制着披肩。影儿又看了一会,就出去玩了。经过陆震书房外,她见爹爹坐在书桌后看着一本书。细细看封面上的字,与她所学的汉字一样也是方块字,但终究是不同世界的文字,竟然一个不懂。
“爹爹,您在看什么?”影儿走进去,抱着陆震的大腿问道。
“影儿来了啊!”陆震放下书,将女儿抱坐在自己腿上,说道,“这本便是王上最新勘定的《东齐图志》。爹爹是生意人,对于天下各地的风物多少要了解一些,才能少出一些岔子。”
“哦。”影儿逐一点着封面上的四个方块字,“这四个字是,东、齐、图、志是么?”
原来这里的方块字造字的规律都是一样的,莫过于象形、会意、指事,还有形声。影儿有了前世的基础,认起字来,只要模拟一下便可,倒是省力许多。
“对啊。影儿也想认字么?”陆震见女儿似乎对认字很感兴趣,心里自然求之不得。
“嗯。”影儿翻开书本,指着上面的字,逐一猜其字义给陆震听,竟然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前日听女儿吟出一首四言诗来,陆震只道她是有感而发,毕竟乐府搜集的“风”便是从目不识丁的庶民百姓中采来的。但是,他没料到女儿天分竟如此之高,见字形便能约略猜知其意,仰天长叹:“没想到,影儿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竟聪慧如斯,难道真是上天乞怜?”
叹毕,陆震对影儿说道:“影儿,你既然有此天分,切莫糟践了。今日起,爹爹亲自教你认字。”
“谢爹爹。”影儿给了陆震一个大大的笑脸。
于是,父女俩便在书房里,学起那本《东齐图志》来。影儿先是逐一猜字,猜错了陆震便来纠正。遇到一些语法问题,或者涉及常识,陆震也巨细无遗讲解给影儿听。仅仅三日,便将一本六百页的《东齐图志》学完了。如此神速,让陆震笑得合不拢嘴。
而在三日里,在与陆震的谈话中,影儿也对这个世界有了初步的了解。
如今天下,类似于前世的战国时代。天下有九大王国齐、犹、翼、庄、青、蜀、荆、吴、西,各自为政,又有大小上百诸侯在大国的夹缝中生存,共奉东朝皇帝为天子。影儿她们所在的齐国在东部滨海之地,九国之中疆域最大,国力最强盛。
江源陆家,起源于齐国境内最大河流“雅丹江”的源头,故而得名。先祖经营刀剑生意,曾资助齐之初王开疆辟土有功,被封为“王商”。自此百余年,长盛不衰,生意遍布齐国南北,甚至已经渗透到了其他诸侯国内。
历经数代,陆氏开枝散叶无数,各地******京城有宗家,在各地有分家。陆氏子孙无论直系、旁系,均以京城的宗家为尊。第三代宗家由当时的直系长孙陆周继承。那陆周生下四子,分别是陆秦、陆齐、陆燕、陆韩。陆周死后,便由长子陆秦继承,而其余三子及其后代便成了依附宗家的直系分支。
而影儿所在的,便是这不尴不尬的第四支。陆韩夫妇早死,便早早由陆震掌家。四支人丁单薄,陆震毕竟年轻,资历尚欠,所以渐渐在家族中失去了话语权。再加上只生了一个女儿,还是傻的,早受尽了族中的冷落、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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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注:前文写影儿作诗,本章又写她不识字。这不是bug,历史上《诗经》里的那些作者很多也都是些不识字的底层劳动人民,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