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稳稳地停了下来,就听见车夫的声音,“王妃,到了。”
月婆娑还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路上,她脑海里翻腾的全是前世她与那人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枝枝末末,心口突然地疼痛的让她经不住的呻吟出声,用右手使劲的压住左胸口。
宜浓跟流苏跟车,她们从来都没有见过王妃这样痛苦的神情,一时间齐齐的扑了过去,“王妃,您怎么样?”
流苏拿过锦帕擦拭王妃脸上的汗,“王妃,您哪里不舒服,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月婆娑咬牙缓过那阵令人窒息的疼痛之后,脸色苍白,冷汗直冒,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没事,不要紧的!”
可是这样牵强的话怎么能让人放心呢!跟前的二人也是干着急,宜浓就要去喊二爷过来,被月婆娑抓住,她轻摇摇头,就着流苏的手喝了两口茶压了压,点头示意她们该出去了。
宜浓与流苏先下了马车,站在车前的矮凳上等着扶王妃下车。
月婆娑出了马车,站直了身子,就见月凯之一身藏青色长袍迎着朝阳站立,正在双眼含笑,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大哥月向杰长得也很俊逸,可是对于月凯之,看他静立而站,她就想到一个词语,‘秀色可餐’。
很好笑的不是,对一个男人用上这样的一个词语,可是月婆娑实在想不出该用什么形容。凌王爷风羽凌长得是少见的美男子,可是他有时候太过冷漠;皇上风羽邪也是美男子,可是他总是在温和背后带着淡淡的疏离;还有定国公尉迟重也是美男子,可是那个男人总带着无法探究的高深莫测;还有……
说起定国公,好像很久没有听到他的消息了,自从上次他去王府送药,都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他了……
二爷月凯之有些宠溺的看着自己的小妹,这个丫头,是走神了吗?说起来自己有两年没有见她了,自己走的时候,她拉着自己的衣角哭的昏天暗地的不松手,嘴里一直说“二哥你要早些回来,我舍不得你走”。两年了,她似乎长大了许多,眉眼间已经褪去了青涩,自己不在的时候,最疼爱的小妹已经出落的如此的美丽了。
“来,二哥扶你,”二爷月凯之以为月婆娑站在那里不动,就是想让自己过去扶她的。以前的时候,她也是站在车辕那里不动,直到自己走过去抱她下来,她就会娇嫩嫩的喊着‘二哥’。
月婆娑看去,一双很大的手,上面满身老茧,看起来厚实又安全,她鬼使神差的伸开双臂慢慢前倾了身子,面前的男子嘴角的笑意越发的浓重,就在月婆娑恍惚间,她就被人抱了下去,是真的抱了下去,心跳的很快,不是对异性心动的跳跃,而是一种兴奋而又满足的跳动。
在你心里,你还是渴望你的二哥再抱你一次的对吧,月婆娑在心底轻声的询问着。
听到下人回报,大爷月向杰跟大奶奶朱氏也迎到了大门口,大奶奶朱氏娘家金陵,所以结婚这些年的姑姑节,她从来没有回去过,不过即便这样,只要到了这一天,月夫人总是不让她做任何事,跟接回家的姑娘一样让人好生伺候着,朱氏自然不肯,后来也就变成了月婆娑姐妹三人跟大嫂一起玩一天,两位姐姐出嫁后,姑姑节也不再回来,到现在,能接回来的也就是月婆娑而已了,因为她离家近呀!
其实六月初六的姑姑节在大兴并不是那么受重视的,不过是因为月丞相的私心,想让女儿回家而已,所以说月丞相也算是一朵奇葩了,在古代能把女儿疼到这个地步的,他算是独一份了。
而另外的两个女儿,即便是因为隔得太远而没能接回,还是派人送了很多的东西过去,也算是让两家的亲家知道,月家的女儿都是宝贝的。
月婆娑与大哥大嫂相互见了礼,大家相携着着去了内院。
月丞相病情大有好转了,就去了内院养着。
月婆娑前几次来都是旁敲侧鼓的说些不痛不痒点到为止,又能让人多些想法的话,一来二去的,月丞相也就想开了,不再纠结于出兵的事情,心情好了,胃口自然好,病也好了六七分了,连太医都觉得惊奇,都赶着问月相用了什么好药。
皇上倒也是个明君,不但不计较月相在朝廷上的针锋相对,反而还赐了很多的药品与补品,也派人来问候了两次,听太医回报说病情好转,也大感欣慰。
进了月夫人的院子,没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笑声,几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快步进了屋里。
门口的小丫头早就进去禀报了,月夫人身边伺候的映红,映绿齐齐来打开门,“王妃安好!”“大爷安好,二爷安好,大奶奶安好。”
月婆娑点了头,进了屋里就看见自己的父亲并着大哥的一双儿女在炕上玩耍,玩的很是开心。
月婆娑给父亲见了礼,月相笑着点头,暂时没空理她,她也不管自去一边跟母亲聊天。
倒是月婉儿下了炕,恭恭敬敬的给自己的小姑母行了礼仪,姿态标准,头上两个小圆包缠着珍珠的头饰,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很是可爱。
月婆娑喜爱的招呼她过来,月婉儿脸上的笑一下就丰富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让她忍不住的亲了一口。
而本来在炕上跟祖父玩的好好的月月齐硕也咿咿呀呀的朝这边挣着小手要过来,硕哥儿还不满周岁,虽然会站可是走路不行,月婆娑看他着急,就牵着婉儿的手去了炕上。
硕哥儿倒也是个认人的,笑呵呵的要他的小姑母抱,月丞相就有些酸溜溜的,“这小子,跟祖父倒是从来没有这么亲过!”众人一时哈哈大笑,就连二爷月凯之也插进来抱着硕哥儿跟他玩了起来。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一家人在一起聊天,吃饭,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看着天色不早,二爷月凯之自动的送妹妹回去,从月府回去王府必定要经过七宝坊街,其实还是小丫头的时候,她是跟着自己的这位二哥溜出府几次的,每次都来七宝坊街的李嫂馄饨铺一人点一碗皮薄馅大的馄饨,然后去一个叫酒鬼的老汉那里买几个面人或者糖人,虽然每次回去无一幸免的被抓,但内心里的兴奋却怎样也掩饰不掉。
这些都是现在的月婆娑不知道的,二爷月凯之打马行在前头开道,看见路边的糖人摊子就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似乎还是昨天发生的,一转眼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月凯之自马上下来,去了一边的面人摊子,摊主是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脸被太阳晒成古铜色,一脸的憨厚。
看见有人光顾,他赶紧的堆起笑脸,“这位爷,您要捏个什么?”
月凯之心里一动,月婆娑站在廊下经验注视自己的模样一下就浮出脑海,略略的形容了一下,摊主开始动手捏造面人,月凯之背手站立等候。
一丝熟悉的感觉自身后传来,他转回头,月婆娑已经下了马车,站在街的对面笑看着他。
二爷月凯之回之一笑,几步回去,牵了月婆娑的手将她带到摊子前。
月凯之从不认为这样牵着已经嫁为人妇的妹妹的手有什么不对,而潜意识里,月婆娑也并不排斥,她不想去深究是因为灵魂深处还残留着本尊的意愿还是她自己因为这样的一张脸而无法的拒绝,她想抓住的,只是眼前而已,这个人是自己的哥哥,亲生的哥哥,自己可以没有任何理由,无需任何借口的靠近他。
他们二人并不觉得不妥,远处的茶楼上,一双如鹫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出现的那抹红色身影,也看见了牵在一起的手,眉头慢慢地紧拢,手里的杯子因太过用力应声而裂,就连瓷片扎进手里都丝毫没有感觉到。
身边的随从有些诧异,不过很久就跟随身边做事,很快就掩去了脸上的神色,只是随着主子的视线看去,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抹红色的身影分外的妖娆夺目,那张巧笑嫣然的笑脸他也曾在主子的书房里见过,只不过只带着三分笑意,那双眸子好像真的在看着你,里面流动着动人心魄的光华。
主子的心思他是不懂得,也是不能问的,跟了主子这么久,他几乎没有见到主子失态过。斟酌的一番他还是谨慎的提醒主子手流血了,需要包扎。
那人却只是随意的看看,毫不在意的拔出碎片,随手扔去,并不在意还在流血不止的手掌,这点血,这点痛比起心里的痛又算得上什么呢!自己躲她忘她,却仍然只需一眼,就重新沦陷,不能自拔。
就这样一低头再抬头间,那抹红色的身影已经上了马车,很快的被挡在了马车里。
直到马车消失那人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手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可是伤口到底还是留下了,就算是伤好了,可疤痕还在。
他是不是该回去了,明明很明了,这是一段注定没有开始,也不会有过程的情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何必扰人扰己。
罢了,罢了,在看这一眼,已经足够了,自己也该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