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已经到了六月初六姑姑节。
到了初六的早上,刚过了寅时三刻凌王妃月婆娑就被宜浓从被窝里拉了出来,“王妃今天要早起的,一会大爷就会来接您回去了,您要早做准备才行!”
平日里月婆娑并不赖床,不过因为不必伺候公婆,国家律令有没有说做王妃必须什么时辰起床,所以大多数的时候她都是过了卯时三刻才会慢慢悠悠的起来。
这猛然间要起这么早,还真是有点不适应。竟管现在已经是夏日,可是现在看去,外面还是黑黑的。想起平日里风羽凌在府里的时候,都是这个时辰已经在上朝的路上了,或者已经在早朝了。
宜浓跟淡墨服侍王妃进了净室洗漱,流苏和紫苏去了小餐厅安排早膳。
月婆娑一直讲究吃食,早上一定要吃好。
她洗漱完毕,在脸上稍稍的擦了一层清爽的玫瑰水,路过屋子的门口的时候,看到院子里一片通明,大红色的灯笼照到到处红彤彤的一片,看起来宁静又祥和。
桌子上摆了百合粥,水晶虾饺,什锦素馅包子,一小碗的馄饨,四碟开胃的小菜,温度刚好适口,月婆娑就觉得大约是起的有些早了,没什么胃口,就着小菜吃了一个小包子喝了半碗粥,就不想再用了。
就着宜浓的手漱了口,月婆娑就起身回了内室。
宜浓正跟紫苏给她挑出门要穿的衣服,“王妃,今日不同往日,您不能穿的太素净了,今儿个,您听我们的,穿的喜庆一点。”
月婆娑不置与否,月府她一个月都是回去几次的,她喜爱什么颜色的衣服,家里人大抵都知晓的,何必为了一个姑姑节就弄得跟往日不同呢!
可到底不忍拂了她们的好意,“就随你们了,不过别太隆重了!”
而且‘隆重’二字到底还是加了重音的,宜浓她们听了,俱都心里一跳,然后心照不宣的笑开了。
说起这两个字,还是有典故的。
二月里天气刚开始转暖,凌王妃月婆娑心血来潮带着她们几个出门去上香,二月里上香的人特别的多,路不好走,马车颠簸一下后茶盏打翻弄湿了月婆娑的裙子,只好换了下来。哪知道她们几个故意给她带了红色的衣服。既然来了又不好不去上香,可是大红的衣服实在是有违佛门净地的清宁,最后好歹是穿上了。
结果一下车就遇上了永平侯夫人莫言,那边一看这边下来的女子一身水红色的衣衫,结果就来了一句,“还真是隆重!”
流苏一声喝斥:“放肆,这位是我家王妃!”
倒是把永平侯一家弄得有些尴尬,月婆娑倒是不在意,她自己也觉得不是很合适,但是从别人嘴里用讽刺的话说出来自然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结果二人不打不相识,月婆娑还救了永平侯小世子一命,二人也一来二去的成了手帕之交。
凌王妃月婆娑也是腹黑记仇的,回到府中也没说什么,只是让她们四个一连半个月一脸大红的装扮,晚上出来都能吓死人,后来几个人实在是顶不住了,月婆娑才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免了她们的“红妆”。
宜浓几个虽然有心让王妃打扮的喜庆一些,虽然说她们王妃穿什么都是顶顶好看的,可是到底也记得那次的教训,还是老实的选了白色系列的衣服,不过挑了水胭红的纱衣做了外罩。
紫苏给王妃梳了高高的牡丹髻,月婆娑这半年来长高了很多,她本就脖颈修长,这样的高髻更显得她的优雅贵气。
等装扮好了,众人即便是平日里伺候惯了王妃的,也都看傻了眼,淡墨更是夸张的手舞足蹈,“王妃,您真是仙子,不是,不是”又连连的摆手,“仙子也没有您好看。”
只见那女子一身白色泛着几缕淡淡的金光,外罩一席水胭红的飘逸纱衣,白色烟笼梅花百折裙逶迤拖地,腰间系着牡丹烟罗软纱斜斜的搭在腰间,肩若削成腰若约素,两边蝴蝶型的锁骨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簇黑弯长的眉毛,非画似画,一双流盼生光的眼睛,那微挑的眼尾带着欲说还羞的诱惑,那明朗的眸子,黑白分明,荡漾着令人迷醉的风情神韵。琼鼻高挑,樱唇流光,额前发鬓用一片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嵌花垂珠发链,恰巧有那么一颗珠子垂了下来,竟然更添了一份亦真亦幻的美。
走动间幽香轻浮,举止间灵动飘逸,美不胜收呀!
月婆娑对她们呆呆的样子无奈的摇头,“淡墨,你口水下来了。”
淡墨当真的就用衣袖去拭嘴角,直到拭过了,这才惊醒,脸色绯红的羞恼,“王妃,您偏心,做什么拿我打趣,她们也流口水了。”
说的还真是振振有词,另外三人也是有些羞赫之色。
正好的外面的小丫头来报,说相府里来接的爷已经到了二门了,月婆娑有些疑惑,为何说是爷?而不是大爷呢?猛然间心里一动,难道说,难道说是二哥回来了!
宜浓跟流苏迎了出去,之间晨曦中,背着朝阳大踏步的走来一位男子。只见他高大威武,虎步生风,一双郎目煜煜生辉,正是月婆娑的二哥,相府的二爷,当今圣上亲封的骠骑大将军月凯之。她们俱都惊喜异常,赶忙的迎着二爷进了院子。
月婆娑笑语盈盈的站在廊檐下,待看到宜浓流苏身后的男子时,脸上的表情一点点的石化。
一直以为她已经忘记了,她把那段影像深深的埋藏在心得最深处,任谁都不能发掘,可是为什么在看到这样的一张脸的时候,心痛如绞都不能表达她的痛。有一瞬间她甚至以为十八岁那年她卧在仓房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他如天神一般降临在自己面前。
“月牙儿”,男子停留在月婆娑前方的台阶处,才多久不见,她竟然以为人妇了。
这一声‘月牙儿’将呆愣中的月婆娑唤回,这只是相似的一张脸而已,这个人是自己的二哥,是这具身体的亲二哥。因为身后的淡墨和紫苏已经给了自己答案,“二爷安好!”
可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因为心痛的无以复加。
月凯之却以为自己的小妹是因为太久没有见到自己太过激动了,他内心里也是很内疚的,小妹的出嫁自己都没能赶回来送她,她一定是怨着自己的。
可是记忆力她还是那个爱跟在自己身后的小丫头,一叠声叫着‘二哥等等我。’
月凯之上了台阶伸出手轻轻地拂了拂月婆娑的鬓发,“月牙儿,二哥接你回家。”
低沉如大提琴般好听的声音,却不是记忆力爽朗的音色,这声音莫名的让人心安,想要依赖。
月婆娑看着面前的这只粗糙长满厚茧的大手,毫不怀疑的将自己的玉白小手放了上去,仿佛这样的动作做了上百次,上千次,面前的大手从来都是这样等待着,呵护着。
月凯之眼里的笑意加深,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我们回家”,转身牵着妹妹的手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
这样的动作,这样的姿势,兄妹间这样的亲密在宜浓她们看来实在是太寻常了,她们跟着王妃一起长大,月婆娑兄妹姐弟间的情谊有多深厚她们更是看在眼里的。
不过外院里的管家于伯看见王妃跟骠骑大将军握在一起的手,却是深皱了眉头。这也是第一次在内心里给这位凌王妃差评,平日里看起来样样稳重的,而且也是极懂规矩的,可是跟兄长的感情再好,那也仅限于还是女儿时呀!这出了阁的姑娘,这么做到底于礼不合!而后他也在给王爷的家书里参了凌王妃一本。
直到月婆娑上了马车,还是不敢置信的再次掀了帘子看了前面骑在马上的男子一眼。
月婆娑的二哥,竟然会跟那个人长了一模一样的脸。那张她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的眉眼,那点点滴滴的前世往事就从记忆里一点点的浮现了出来。
宜浓眼看着王妃脸色突然变得苍白,有些担心,刚刚也是,看见二爷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愣愣的,二爷领王妃出门的时候,王妃眼里一闪而过的是什么,王妃今天是怎么了?
宜浓又怎么能明白王妃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她不知道的是,此王妃已经非彼王妃了。
一路无话,顺利的到了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