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狄仁杰被一阵剁案之噪音惊醒。穿好衣服，狄仁杰走出房间，去看个究竟。来到楼下的厨房，他才发现原来是厨师正在剁肉馅。狄仁杰有些生气的问道：“你这里莫非是黑店，大清早偷偷剁人肉馅包子？”厨师满脸堆笑道：“客官怎好开这样玩笑，一早打扰您真对不起。但是中午要准备的菜品太多，我们这里人手也不多，因此只能早点动手。掌柜的说，中午来的贵客是最爱吃这鹿肉四喜丸子。因鹿肉筋头太多，需要花些时间才能剁碎，太抱歉了。”狄仁杰这才恍悟过来，今日那四位士族贵宾要来此相聚了。弄不好，他们的腾地方了。整个一上午都饭菜飘香，来这些天了也未见掌柜如此招待他们。看来，这四位贵宾于这个小客栈来说，不啻为百官迎天子之势。时至晌午，还在翻阅《水经注》的狄仁杰，被楼下一阵吵闹声扰得无法看下去。但听掌柜的亮嗓喊道：“四位贵客，盼了一年总算把你们盼来了。快快坐下，先喝碗热茶。小二！快把四位大人的行李放到他们各自房间去。四位爷，你们一会先回房小憩一下，给你们接风的午饭马上就得。”狄仁杰心想，也别等掌柜来唤他了，先主动下楼和这四位打个招呼，以免一会冷不丁碰见。让他们太过意外。毕竟掌柜的并没有提前告诉他们，今年的客栈尚未提前清场。刚走到楼梯半中腰，四位气宇轩昂、道风仙骨气质的美髯老者形象便映入他的眼帘。只见四人身着烫金锦绣缎服，头戴玉佩紫金冠，面如冠玉，仪表堂堂。果然士族大家风范。四人饮茶说笑，倒并未注意到狄仁杰的出现。清了清嗓子，假装咳嗽了一声。见四人目光会聚到他这里来，狄仁杰双手抱拳于胸前，自我介绍道：“并州人怀英，见过崔、王、卢、李四位大人。”四位老者几乎同一时间站起来，惊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的姓氏？”狄仁杰微微一笑：“这个暂且保密。但有一事相求，我们一行三人，于五日前投店入住。因其中一人意外受伤，尚未痊愈，行动多有不便。先前听客栈掌柜说明，四位入住要求包下整个客栈。目前之情况，还望网开一面，许我三人再住些时日。”“这个。。。。”四位老者面面相觑，露出为难之色，最终其中一位开口说道：“并非我等强词夺理，意欲贪图享受，摆无稽之排场。实是每年相聚于此，所谈皆机要秘事。唯恐泄露出去。”狄仁杰应道：“原来如此，我等亦非宵小之辈，偷懒爱闲之人。非要去打探他人之私密。”许久，另一位老者说道：“子瞻，照我看就行个方便吧。他们有人负伤在身，换做我们自己也会感同身受。我们且在客栈之内，少谈要事罢了。”几个人同时点头，狄仁杰确实能感觉到，作为士族大家，他们修养深厚，心宽量宏。于是再次抱拳，道谢后反身上楼回到自己房内。一炷香的功夫，随着小二的一声吆喝：“各位客官，，开饭啰。”狄仁杰听到后，放下手中书卷。习惯性的来到了裴东来房内，准备夹他下楼一起用膳。两天来的恢复修养，加上本来就不错的体质，裴东来恢复的很快。与方涂一起，三人搀扶着下楼吃饭。客栈的大堂之上，摆着一大一小两张桌子。大桌上菜肴异常丰盛：红烧鹿肉狮子头，野雉炖野菇，清蒸团鱼，海参烧鸭子，干炸河虾，当地特产红辣椒炒肉，清炖排骨浅畔藕，还配上了几个小凉菜，坛装的陈酿老酒。看上去就让人垂涎欲滴。不用想，正是那准备了一上午的，为四位贵宾接风的珍馐；再看狄仁杰这仨人的小桌，是每日例行的几道粗茶淡饭，与大桌上的简直天壤之别。四位老者各持一边，见狄仁杰等人走下楼梯，一起起身抱拳相迎。并吩咐小二道：“店家再多备三双碗筷，大家既处一室，何必分桌而餐。算我们请客，一起坐过来便是。”狄仁杰这边，三人一起摆手，示意拒绝。狄仁杰开口道：“四位贵客，不赶我们走已经是很过意不去了，哪能打扰你们用餐雅兴。各自吃各自的，不用客气。”见狄仁杰无意共餐，四位也不多让。两头就这样分头坐下，默默用餐。由于都不好交谈过甚，反倒比平时人少时候更显清净。偌大的客栈大厅，只听见碗筷杯盏之声。凝重的氛围，还是被那位唤作“子瞻”的老者所打破，仿佛再也按捺不住，他蹭得站起身来，向狄仁杰这边走来。也不多寒暄，开门见山便问：“还望先生告知，如何知道我们四人家姓。连这客栈掌柜，都不曾知道我们真实姓名。”狄仁杰放下碗筷，咽下口中饭菜后，又呷了一口茶，才慢慢吟道：“青青柳叶河边吹，泛波映阳橹徘徊。太湖荷圆邀王母，招惹群桃李纷飞。”没等狄仁杰念完，四人早已围将过来，眼中不约而同流露极端惊骇神情。其中岁数看起来最大的一位，颤颤巍巍，用发抖的声音问道：“你见过虔修，他还领你进入那房间？绝不可能，绝不可能。”其中一位显得分外稳重，按住问话老者的肩膀，示意他不要透露太多。转过头来向狄仁杰做了一个揖，平静的说道：“还请先生单独随我四人入室详说。”不等狄仁杰表态，四人齐刷转身向楼上走去。那阵势狄仁杰没有其他选择，只能尾随而去。进入其中一位老者的房内后，仔细检查四下无人，门窗闭合后。那位要求狄仁杰一同上楼的老者，再次首先开口：“怀英先生，虔修绝非轻信他人之人。还请您亮明身份。”狄仁杰也不含糊，朗声应道：“并州人士，狄仁杰。”四位老者更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几乎异口同声问道：“你果真是前朝宰辅，狄仁杰狄阁老？”狄仁杰点头应对。也许不用怀疑光业寺主持的所作所为，四人不再质疑狄仁杰身份。其中一人感慨万分道：“没想到我们这把老骨头，能在入土前在这里见到狄阁老。做梦都想不到啊。”狄仁杰笑了笑，说道：“四位乃名门之后，望族之黔首。巍峨屹立数百年至今，能见到你们，才是狄怀英三生有幸。敢问四位尊姓大名。”四人一一自我介绍道：“我乃清河崔子瞻；敝人范阳卢忠戍；我是太原王祖洽；在下赵郡李炎。”狄仁杰还了一个揖，连声说道：“久闻大名，如雷贯耳。恕狄某耿直，不知汝等经学世家，代传宗阀，自唐开国之后，便渐有淡出朝阙之趋势。却为何年年聚此李唐先祖陵坟之地，且闭门私会，故弄玄虚。可否坦诚相告。”四人面面相觑，却都不愿意开口。许久，清河崔子瞻反问道：“却不知阁老为何现身此地，倒也让人颇感惊诧。莫非也是为了那传说中的陵墓宝藏？”狄仁杰朗声笑道：“非也，只因神都近来突发奇案，怀英以处置使身份受理此案。却发现其中玄机重重，盘根错节。并非寻常杀人越货，殉情私仇之表象，竟与皇室宗亲似颇有渊源。遂查案至此，并于走访光业寺之时，机缘巧合，发现诸位侠影仙踪。并经虔修之证实，还望体谅。狄某人于李唐宗室，大唐血脉忠贞躬微；各种私密旧事，乃至国家枢机，也略知一二。还望诸位打消顾虑，诉说原委。”四位老者，听的不住点头。最终，来自赵郡的李炎叹了一口气，率先说道：“也罢。且不说狄阁老乃前朝重臣，并与我等家族并无往事纠葛；就说咱们这多年来的苦闷郁气，难道又要随之归入那黄土一掊，而后再累及后世？”范阳卢忠戍也频频点头称道：“正是。有什么不敢说的，难道又是几天的委屈痛饮，相拥而泣。那太宗允诺我们的，可曾兑现？这武周又何曾善待于我们。”太原王祖洽也随声附和道：“哼！再厚的家底也抵不住这般折腾，凭什么李唐武周的贪图享受，私欲沟壑，要妄加在我们身上。如此下去，方道崩殂，子孙衰微，犹如溃堤之势。”说话间，狄仁杰能觉察出他们相聚于此，实属无奈。其中更包含了对李唐武周的忿恨之情，但其中究竟，实在难以揣度。但也没有再步步追问。又是一阵的安静，最终崔子瞻和盘托出道：“阁老，想必你已知晓。我们四位家族代表，年年相聚于此。乃是与一位游方僧人密会与光业寺之内。”狄仁杰点头表示认可。“但阁老可知道，我们与这游僧密会何为？”狄仁杰摇摇头表示不知。崔子瞻一字一板的说道：“我们四家代表，一家出一万两黄金兑引于此僧人。也就是说，我们每家每年出一万两黄金，赠予此人。”狄仁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言不由衷的说道：“四万两黄金！？白白赠予他人！”四位老者又是几乎异口同声道：“正是！”“那如此这般，持续了多少年？”狄仁杰缓过神来追问。“自从贞观二十二年至今。从未间断。”狄仁杰几乎不用加以详细的计算，就惊得脱口而出：“那到今年刚好是五十年，你们总共筹集了200万两黄金赠予他人。”四位老者又是心痛的点了点头。狄仁杰也颇为心疼的说：“200万两黄金，莫说酒肆客栈无数，怕是一个番邦小国，也全买下了。”又是叹气声一片。顺理成章，狄仁杰继续问道：“那到底是何人何事，有如此般的号令。让江左赫赫四大士家，甘心如此，以至于五十年不曾间断？”崔子瞻无奈的摇头说道：“还能有谁，只有李唐帝王。才能影响到我们如此之深，为保住家族血脉，经学之贯通。我们只好勉为其难，到如此境地，业已拙荆见肘，朝不保夕。到这年，我们真是无论如何也凑不齐这四万两黄金之巨了。”狄仁杰示意大家一起坐下，缓缓道：“可否细细说来。”崔子瞻道：“此事说来话长。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太宗与高士廉一番谈话后，下密旨一道，上曰‘山东为郡姓，王、崔、卢、李、郑为大。但无论元祖中元谋功臣，还是朕、建成、元吉所辅臣，委信之人中出于右姓者却寥寥无几。朕与山东王、崔、卢、李、郑既无嫌，为其世代衰微，全无冠盖，犹自云士大夫焉？我不解人间何为重之？我今特定族姓者，欲崇重今朝冠冕。欲修《氏族志》，不以门阀为贵之旧意识，不承崔、卢、李等旧姓。诚以功臣官显为新姓，破旧传之弊’。因我世家经略，布及朝野，很快便纷纷传至族长。”狄仁杰打断道：“哦，尚有此密诏？怀英却全无知晓。想太宗发此密诏，似有轻薄贵等士族门阀之意。”崔子瞻点头道：“正是。果不其然，当年秋后某日，太宗密召我清河崔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赵郡李氏之族长赴西京长安，当面陈说道‘朕知彼乘东汉以来，数百年宏伟士族之风，巍然屹立，孑立不染。但于我大唐开国帝祚，实无半点功劳可言。却仍高享清廉，枝茂朝野，何德堪之？’时我等族长代表，心惊意诧，不知太宗缘何相逼如此之甚。更不知其意欲何为。几日宫中停留，苦思不得其解。直至太宗再次召见明示道‘僧寺佛门，于我大唐功高劳甚。朕意欲在全国范围内，兴建寺院，广传佛法，弘扬善道。然永昌帝祚，国力微薄，度支甚巨。朕不忍横加赋敛，擅弄租庸调等新进之法，伤及子民。尔等故家遗泽，积厚流光。应开阖积蓄，捐纳钱财，助朕大兴寺院土木之用度。不知意下何为？也算为大唐尽己之力，朕于朝廷百官面前，也好开脱说服，保你等经世大家，得以继续枝繁叶茂，子孙殷盛。”听到这里，狄仁杰又叹气打断道：“太宗之语，倒颇似讹诈威胁。于你们而言，又有些花钱消灾的暗示在其中。”卢忠戍有些激动，愠色道：“哪里是暗示，简直就是明抢。”崔子瞻摆手示意他克制下来，转头又向狄仁杰说道：“我等四位族长，哪敢违背圣意。只好答应下来，后来又经过仔细商讨。考虑到寺院僧众佛事的连续用度支费，确定下来具体数额、交付地点方式等事宜。便是于这赵郡光业寺中，每年此时，四家各出一万两黄金兑引于那皇家委派之游僧，交差了事。而此事作为最高机密，族内代代相传，便是那光业寺主持虔修，也未必通晓这年年聚会之实情。”狄仁杰好奇问道：“难道就从来没有过违约之念头？特别是太宗、高宗相继驾崩，这天下已成武周之帝祚。此事又极为私密，即使缺席拒纳，想必也不会加祸于身？”听到这里，王祖洽却颇为震怒道：“阁老把我们当成何人了。暂不说这巨资重负之源起是否合理，但既已然承诺，我泱泱士家之风尚，岂可背信弃义。行鸡鸣狗盗之事！？钱财虽巨，家道衰微。但饿死也不能失了这节气。”狄仁杰赞许的点了点头，许久的沉默，李炎又开口说道：“阁老可能不知，这大周的武则天对我们而言，潜在的威胁却又远大于太宗。所以时日久了后，我们内心中对于太宗的忿恨，倒又少了几分。和您一样，盼望李唐复辟。”“哦，这又是为何？”狄仁杰好奇问。李炎接着说道：“这又涉及到前朝旧事。李唐皇室者，自创业至高宗统御之前期，起将相文武大臣大抵承继西魏北周以来之世业。即宇文泰‘关中本位政策’下所结集团体之后裔也。自武瞾破坏传统之‘关中本位政策’，以遂其创业重统之野心，故‘关中本位制度’最主要之府兵制，即于此时开始崩溃，而社会阶级亦在此际起一升降之变动。盖进士科举之所创立于隋末，然当日人民致身通显之途径并不必由此。及武瞾柄权，大举文章之选，破格用人，于是进士之科为全国进者兢趋之鹄。当时山东江左之人虽俗夙能文章，以不予关中本位之团体之故而遭值摒抑者，亦因此革命政治之际会，得以上升朝列。我等经学士家，亦渐遭嫌弃。而西魏北周杨隋及唐初之将相旧家之政治遵位遂不得不为此新兴科举之阶级所攘夺替代。故武周之代李唐，不仅为政治之变迁，实亦社会之革命也！”狄仁杰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多年以来，他案牍劳形，夙夜躬案，办案治国，不可谓不勤勉。但于李唐至武周社会政策之风云变幻，与这些传统经学门阀，蔚然大家相比较，认识却浅显许多。当然，这也关乎到他们的社会地位，自身命运之枢机。对于自己的事情，关注总要多一些，倒也正常。突然，他想到另一个更重要的疑问，便道：“如此巨额的捐纳，却放心的交予这游方僧人。你们却也不担心冒假，而且这僧人来龙去脉也不曾理清？”崔子瞻拈须答道：“阁老问的正是。但这僧人身上的太宗亲赐御牌，定然不会有假，身份并不存疑。至于他何方，这。。。。”卢忠戍见崔公心存芥蒂，接他话说到：“崔公无需掩饰，这也是人之常情。阁老，我们曾担心此游僧携带巨额金两后的行动，并非监视，而是怕用作他用。因此，几乎年年交接道别后，我们都会雇佣可靠之人，一路尾随于他，倒也算是暗中保护吧。结果年年他最终归宿，却都惊人一致。虽然稍感意外，倒也合理。”狄仁杰探过身，问道：“那游僧最终落脚于何处？”崔子瞻目光坚定，说道：“佛门圣地，译经之群芳所在。西京长安南郊之大慈恩寺。”
十七、“阁老，阁老，您怎么了？”当四人把狄仁杰从沉思中唤醒时，他们肯定不知道。短短的交谈过后，狄仁杰的下一个目的地已经被锁定了。没错，正是大慈恩寺。同时也是，大唐帝陵中那石台上所镌刻的藏字诗中所指代之地。强烈的感觉告诉狄仁杰，所有情况的最终归宿，案件的幕后元凶，表达意图的真正发源之地，就是李唐帝业之都城，佛教清修之菩提，颂善惩恶之道德原址。对于自己的直觉，他从未怀疑过。正当狄仁杰的思绪已经飘到远在长安的大慈恩寺之中时，崔子瞻的问话又将他拽回这客栈的房间中。“狄阁老，我们并非贪图富贵之人。只是祖宗基业传至我们这一代，不能毁在我们手里。上愧对先祖，下无法向子孙交代。不知可否有一事相求？”见他面露羞怯之意，狄仁杰马上应道：“只要是狄某人能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我们知道您是当今圣上最为信任之人，国家之栋梁。同时也是即将继承大统的太子李显的忘年至交。能否替我们这样的江左士家，经学府邸讨个公道，我们不应当受到这样不公平的社会待遇。”崔子瞻有些央求道。略加思考，狄仁杰拈须缓缓道：“站在一个客观公正的立场上。你们身上却也不乏自命清高，恃才傲物的藐视一切态度和习气。让人感觉遥不可及，高高在上。我且举两例，一是圣上想要武家与你们攀亲，互为荫庇。你们竟然断然拒绝，在圣上眼里，你们如此自命不凡，乃至皇室都无法与你们匹敌；二来，我认为科举考试的确存在夙能文章，饱读诗书之士，于治国驭权并无特别长处，甚至有些迂腐。但不能排斥这种革新制度，社会政治之鲜活未来。试想，如果国家权柄，高管爵位始终控制于你们士家手中。那社会之新鲜血液，新陈代谢，颇有天赋之布衣岩穴，将永无出头之日。而国家与魏晋南北朝以来的黑暗统治，又有何异？革新乃一切之根本，损失一些旧家遗老，也是必不可少的。”见狄仁杰也有些“冥顽不化”，四人倒也不再多做努力。崔子瞻抱拳道：“阁老，我们来这里相聚的所有情况、内容，关系到的背景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的苦衷、希冀也向你表达过了。就此别过，有缘再相见！”狄仁杰还以礼数，感激道：“在此相见，再次感受儒家蔚然风范。亘自数百年，泱泱不倒。无论怎样，乃国家之栋梁，忠戍之根本。愿你我共保李唐承统，民众之安康。人生何处不相逢，就此别过。”
方涂与裴东来在楼下等的倦了，裴东来忍不住打着哈欠。桌子上只留了残羹冷炙，当见到狄仁杰从楼下走下时，都盼得起身凑上前去，狄仁杰笑着问道：“东来，伤势恢复的如何了？”“不碍事，差不多了。”“好！那我们明天起程返回神都。”狄仁杰答道。方涂惊讶道：“啊，那我们不去光业寺了。”边问，眼神边向四位老者方向瞟去。那意思很明显，“咱们还得一探他们相聚私会的内容呢。”狄仁杰爽朗一笑：“是啊，不去了。估计去也没什么收获，尽快给人家腾地方吧。”
第二天一早，狄仁杰起得很早。先下楼让掌柜的准备好车马，将几日住店的账款结清。然后就返回房间，准备收拾行李。河朔秋后天气异常晴好，清晨的阳光无处不在，一缕缕的透过窗栅，映射进房间，格外刺眼。当狄仁杰弯腰整理床铺时，怀中那本《水经注》啪的一声滑落出来，掉落在地上。狄仁杰自嘲道：“唉，该弄清楚的基本都有眉目了。就差你啰。”正要捡起来，刚好有一缕骄阳直射在书封皮之上，狄仁杰突然发现隐约现出一些文字来。赶紧拿将起来，打开书封面，正对着阳光，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他终于明白了，太宗留在锦盒内的“日”字木牌，不仅是通入大唐帝陵的机要所在，同时也与这本《水经注》大有关联。只有在阳光的映射之下，封皮的隐晦字样才会呈现。狄仁杰狠狠的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己冥思苦想，怎么就没想到用阳光去照射这本书呢。却只知道整日信手翻阅，深陷这内容宛如浩海的书中文字里。原来，当打开封皮对准阳光投射来看，平淡无奇的书面之上立刻现出一行小字，清晰可辨：“卷四?河水桑落酒篇?注一三”。狄仁杰很快按照索引，找到卷四河水篇中有关桑落酒的部分，轻声朗读道：“民有姓刘名堕者，素擅工酿，采邑河流，酝成方酎。。。。。。自王公庶友，牵拂相招者，每云：索郎有顾，思同旅语。‘索朗’反语为‘桑落’也，更为籍征之隽句，中书之英谈。”其中注释一三“索郎”解释道：即“桑落”之反语。反语，魏晋南北朝时的一种隐语。以两个字先正着反切（用两个字拼合成一个字的读音，前一个字取声，后一个字取韵和声调），再倒着反切，成为另外两个字。稍加思索，狄仁杰疯了一样的到处翻找纸笔，然后颤颤巍巍的在纸上写下：“剪牛，本没，车行，晒谋，遗卷，缶除。”再次过目确认一次后，他仰天长笑。以至于肩膀都开始不断地抖动。然后再次安静下来，又在纸上写下“方涂，虔修”二字。然后点点头，自言自语道：“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直到方涂和裴东来唤他出发，狄仁杰才从激动地状态中恢复常态。远离大唐帝陵的匝道上，一辆马车飞驰而去。犹如一道亮剑，穿越这凄凉的河朔，直向神都挥舞过去。身后，孤野落日，余晖晚霞。帝陵默默的沉睡在那里，光业寺钟声唱晚，斑驳依旧。
正是：帝陵嗜血吐毒信，光业神僧献箴言。
拨云见日雾散尽，菩提茂枝横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