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纁色衫子的女子抬了头，真真如月光般温柔皎洁，大有我见犹怜之态，权月柔盈盈一拜。“师傅。”
胭脂略一挑眉，这权月柔看似恭谨有礼，温柔乖巧，行为举止也完全符合相府千金的身份，眼底却有着狡黠之色，胭脂微微一笑，回了一礼，声音有些疏离之感，“权小姐多礼了，胭脂不敢当。”权月柔微讶，这胭脂行的礼比起她来说更为标致，何况又多了几分贵气，眼中便有了一丝不服。
权相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却并不点破，笑道：“月柔，这任师傅比前几任师傅要好得多，你可要好好学习琴艺，不然以后这华京中还有谁会娶你。”
“有什么稀罕的？不娶我还不嫁呢！”
胭脂抿了抿唇，似笑非笑，这权月柔到底是个养在深闺的宦门千金，喜怒形于色。胭脂心中突然有了一丝怅惘，若是自己还是秦玉……那么现在也是个待字闺中的小姐吧。
权相哈哈一笑，“堂堂相府千金怎么会没人娶呢？待你及笄后，为父自会亲自为你挑选一个如意郎君。”
“爹。”权月柔的声音娇柔，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胭脂心道权相虽然善于阴谋权术，可是对自己的女儿倒是真正的疼爱，怪不得权月柔脸上一副小女儿情态了，正想着，便听得一阵脚步声，再抬头时只捕捉到一片衣角。
“任师傅，今天就开始习琴吗？”
“权小姐客气了，要是不介意的话，唤我一声胭脂便好，我也才及笄，”胭脂将目光投向了屋角已落了灰尘的琴，“今天先不急，我们先去街上转转。”
权月柔惊讶地抬了头，胭脂笑道：“想要达到琴艺精湛并不难，重要的是，琴声中不可缺少灵魂及情感，不然永远只能是琴技上的大家，却永远也达不到真正的大家，我们今天要听的，就是街市上的声音。”
“可是……”权月柔犹疑了一下，“爹怎么允许。”
胭脂从她手中将绣品拿过来放在一边，“你爹不会拦着我们的。”说罢，便向外走去，权月柔不假思索地跟了上去。
坐在马车上，权月柔皱了皱眉，“这车真难受。”
“虽不比相府的，但也别有趣味呢，”胭脂掀了车帘，示意权月柔向外看，“正阳西街。”
“我们去哪里？”
“钱记当铺。”
“钱记当铺？”权月柔疑惑道，“姐姐缺钱么？”
听闻权月柔一声“姐姐”，胭脂笑开了，放下了帘子，这权月柔也真真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喜欢了便改了称呼。“钱倒是不缺，只是有些首饰不喜欢了，旧东西又不能拿来送人，当了总比搁置着好，”胭脂顿了顿，不动声色道，“这当铺很有名么？钱家又是哪一家？”
“这钱家是陆府大少奶奶钱蓉的娘家，向来低调，虽然不为外人所熟悉，实则是仅次于四大世家的家族了，钱家向来人丁稀少，代代单传，只是到这辈家主只有一双儿女，大小姐钱蓉也是个有名的美女呢！”权月柔一提起“美女”二字，立马就来了精神。
胭脂听到了许多消息，这钱家和权相果然有些交易的，便道：“钱蓉？不正是我们陆府上的大少夫人！？”
“姐姐也是陆府上的琴艺师傅？”
胭脂想来着权月柔是相府千金，如今又与自己以姐妹相称，说自己是陆府的丫头只怕失了她的体面，只含糊道：“前些日子才入的陆府。”只见权月柔并未深究下去，胭脂便松了口气。
“到了。”马车停了下来，胭脂眯了眯眼，“钱记当铺”四个隶书大字映入眼帘。
当铺中吵吵嚷嚷都是人，大多是平民百姓，见二人走了进来，许是没见过如此美丽的姑娘，便有了短暂的沉默，胭脂走到柜台前，道：“我这里有一件东西，需要你们掌柜过目才行。”
年轻的小伙计从怔愣中回过神来，道：“姑娘，孙师傅可是我们铺子里的老师傅了，过手的东西不计其数，怎么会有掂量不出的东西呢？姑娘还是让孙师傅看看吧。”
“也好，”胭脂微一侧身，挡住了权月柔的视线，“那就请孙师傅帮我看看吧。”说着将玉佩递给了孙师傅。
只一眼，胭脂便愣住了，那块玉佩是几近透明的翠色玉佩，其中一丝浓浓的翠色分明是饕餮①的形状。胭脂手指颤抖了一下，想起了花氏的玉佩，也是这样的，胭脂脸上不动声色，孙师傅的脸色却是一变，随即笑道：“姑娘这个东西我果真不曾见过，是孙某见识浅陋了，还要请掌柜的过目才行。”
胭脂将玉佩收起，转头笑道：“月柔，你就在铺子里转转吧，若有中意的物件儿，就告诉伙计，我现在要去找掌柜鉴定个东西。”权月柔想必是头次来，很是兴奋，并无多问，只是点了点头。
胭脂面上带着清泠微笑，跟着孙师傅从当铺后门出来了。
当铺后果然别有洞天，清幽雅致更像喝茶的地方，掌柜是一个面孔十分普通的中年人，面目严肃干净，下巴蓄着短须，见到玉佩神色未变，胭脂不禁暗暗赞叹掌柜的气度，胭脂笑道：“这块玉佩……可以达到什么帮助？”
钱掌柜道：“可以得到一切消息和帮助。”
胭脂心下微微一沉，权相把这玉佩给他究竟是要她做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什么都没有，再大不过是搭一条命。
“姑娘？”胭脂回过神来，钱掌柜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淡淡道：“我需要五年前江南秦家惨案的全部情报，另外，我还需要段家内部的紫霞胭脂、红云胭脂各二十盒。”
钱掌柜没有多问就应诺了下来，胭脂笑了笑便告别了，回了铺子正巧看见权月柔面带笑容的看过来，“姐姐。”
胭脂笑道：“可是有中意的东西了？”
权月柔摊开手掌，只见一对镶银月牙形的蓝色琉璃耳珰，胭脂付过钱，道：“我们去转转琴行，我方才见了你的琴……”
权月柔红了脸，道：“爹总说好琴放在我手里就会被我糟蹋。”
“不妨事，”胭脂道，“我们去琴行看看。”
集市上人来人往，胭脂吩咐了几句，陆府的马车便回去了，胭脂回身笑道：“我们去市集，有时候能找到更好的东西。”
权月柔拉着胭脂的袖子，指尖有些微薄的凉意，脸庞虽然被冻的有些红，眼中却闪着莫名的光芒，胭脂笑道：“我们去沈氏琴房吧，那里的琴品质很好的，价钱也公道。”
权月柔把袖子拉下来，盖住了手，笑道：“一切但凭姐姐做主，我向来是不大清楚这些的。”
胭脂道：“以后可要多了解这些了。”谈话间，二人已来到了沈氏琴房门前，胭脂脚步顿了顿，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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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饕餮（tāotiè），样子似狼，性贪吃，位于青铜器上，现在称之饕餮纹。因它又能喝水，故古代也将其刻在桥梁外侧正中，防止大水将桥淹没。据民间传说，这种怪兽贪吃无厌，把能吃的都吃光了以后，最后竟然吃了自己的身体，到最后吃得只剩一个头部，所以落下个“有首无身”的名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