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羊市，城中。
一辆黑色的路虎潜行在环城北路成片成片的梧桐林里，这片林子的尽头，是一所巨大而神秘的别墅。
路虎无论是静还是动，都有着不变的霸气和威严。就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刚刚还是喧嚣的城市，拐了个弯，穿过一片林子，居然就来到了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之中，而这片区域里面，好像只有王家一个房子。
下车后，天灰蒙蒙的。
北国的阳光总是那么容易逝去。
“夏同学，”毛佳佳笑着对一脸茫然的夏文澜说，“这就是王总的家了，他可是很少带客人来自己家里做客的哟。你真的是有面子死了。”
夏文澜脸上微微发烫。
就在毛佳佳和夏文龙说话的时候，王石土已经默默地把别墅大门打开，很客气地示意他们俩进去。
毛佳佳完全不见外，脱了鞋子就冲进了房间，比回自己家还要随便。她沿着盘旋的扶梯，直奔向了二楼，直到消失不见为止。
真是个奇怪的女孩子，夏文澜解开鞋带，接过一个管家模样的大妈递来的拖鞋。
在门口，王石土点上了一根烟，就着昏暗下来的阳光，开始静静抽了起来，他等客人进了房间才在后面亲自把门带上。
夏文龙刚刚走进来的时候，有一种微微的眩晕感觉。
因为，这个别墅里面真的十分大气，亮堂堂的吊灯和地板看着比外面的雪地还要晃眼。巨大的客厅简直快要赶上学校的500人报告厅的大小，边上一圈，立着几个看似根雕一样的艺术品。
然而，在这种大气之中，却也显出一种冷清。因为空旷的客厅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人，甚至于这整栋房子，都看不出有人经常住在这里的痕迹。
夏文澜心想，王石土这样的大忙人应该很少回家吧，那这样的话，王雪岂不是时常一个人呆在如此空旷和冷清的大房子里……
王石土轻轻咳嗽了几声，听这沙哑有力的咳嗽，便知道这个声音的主人八成是个老烟肺。
“请坐吧。”
他在烟灰缸里把烟掐灭，这才把夏文澜招呼到客厅中央，这里有一张棕黑色的牛皮沙发，足够十个人坐在上面。
地板似乎暖烘烘的，应该是地暖或是别的什么，总之，坐在这里感觉很暖和，但是给人的感觉依旧冷清。
那个刚刚给他递拖鞋的大妈端来了茶盏和热水。
王石土喝茶的时候，发出不算太响亮的吸溜的声音。而夏文澜只是很小心地呷了一口。
花茶，很香。
王石土终于首先打开了沉默的气氛。
“夏文澜同学，谢谢你在学校对王雪的帮助。”
王石土把茶盏放下，眯眼的时候，眼角的周围堆起来。
“王总不必客气，那都是一些小事罢了。”
夏文澜把手放在了膝盖上，反复揉搓着。他真的好像还没有完全接受这个事实：那个经常在报纸电视上看到过的人，现在就坐在自己的对面，而且，他竟然就是王雪的父亲。
世间似乎总有很多事情说不清楚。
他轻笑，其实这也算不上太过离谱，只是之前自己完完全全把王雪当成了一个农村来的小妹了，因为她实在太过朴素、太不显眼。没有人能想到，王石土的女儿，竟然是这么不显眼。
……
毛佳佳正在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她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坐在梳妆台前面的王雪。
王雪的眼睛水灵灵、亮晶晶，而且，充满了期待的喜悦。
于是，她眉头皱的更深了一些。
“你……”毛佳佳很暴力地掀起她扎起来的小辫子，“这样的发型，也太像村姑了一点点吧，你要知道，男生都是喜欢新潮一点的女孩子的。”
“可是，我不会做发型……”王雪皱着脸，可怜的不行。
她小声道，“以前我也是这样的，夏学长……也没有说不好看……”
“笨死你，”毛佳佳快要生气了，“他没说不好看，也没说好看是吧，你要是真的想让他喜欢你，就一定要让他觉得好看才行啊。”
王雪的脸蛋一下红了。
红的好像熟透了的苹果。
“谁……谁说……要夏学长喜欢……”王雪声音变小了好多，轻得快要听不见了。
毛佳佳“切”了一声。
“我是你表姐好不好，你居然还想瞒我，虽然你在别人面前笨得就和木头没有两样，可是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知道你这个木头还是会有感情的，这个叫做夏文澜的人，你从这个学期开始不久就一直在电话里和我提到他，送你围巾是他，和你去日本考察是他，陪你联系跑步是他……”
“好啦好啦。”王雪投降了，不好意思地低着头。
“你太不起眼了，雪儿，你知道吗！”毛佳佳瞪着眼睛，凶声恶煞。
王雪知错一般的点点头。
“那个男生现在就在楼下客厅里。你想想看，该怎么办……？”
毛佳佳很得意地把这样一个难题丢给了自己的木头一样的妹妹。
王雪早就知道夏文澜来了，她没想到表姐真的会这样做，现在她心里害怕而又兴奋。
“我不知道……”王雪已经很轻地说，然而，此时，她有些恳求了，“姐姐，你帮我一下……好不好……”
毛佳佳的目的达到了。
她无奈地笑了笑，这个丫头真是傻得没药救了。
“那你要听我的才可以。”毛佳佳眼睛亮的出气。
楼下，巨大的吊灯有些晃眼。
夏文澜杯中的花茶连一半都没有喝完。
“我听说，前几个月，日本元吉集团的中山盛夫来找过你，想收购你的专利，是吗？”王石土不动声色地问，他手里还在把玩着茶盏。
夏文澜身体一颤。
王总居然知道这些。
一个老总怎么会关心起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呢？
“是的。”
然而，让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王总掏出一沓文件，递给了夏文澜。
当他打开这份文件，仅仅看了前面几行的时候，骤然瞪大了眼睛。
夏文澜快速又翻看了几页，虽然记忆不是那么清晰，但是他完全可以确定一点：这份文件，和姜华在昨天晚上交到他们手里的那份，完全一样。
王总脸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
他接着问道，“你一定之前已经看过这份东西了，对吧？”
夏文澜完全惊住了。
他清楚记得，昨天晚上姜华老师把这份文件交给他和孙浩学长的时候，十分严肃地说，这份文件是很保密的，务必不要外泄。
可是……
夏文澜不能回答王总的问题，他明白，此刻，他既不能点头，也不能摇头。
空气有着焦灼的感觉。
眼前那个有些木讷的男人，还是那样不动声色地微笑着，但是这种微笑中，却让人看到了一丝可怖的气场。
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王石土也绝没有这么简单。
“呵呵，我只是随便问问。”王石土见到夏文澜惊异的表情，只是继续浅浅地笑着。
他已经知道了。
接着，王总又很随意地拿出第二份文件。
夏文澜心脏还在狂跳，他伸手接过那份文件。
这又会是什么？
夏文澜只看了封面，上面写着几行字，“专利说明”“发明人：夏文澜”……
看来，王总已经知道全部事情。
他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文件。
“王总，看来你所有事情您都是知道的，是吗？”
王石土笑而不语。
“那么您这次叫我来您家里做客，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王石土笑容一顿。
“小伙子，”他很是平静地说，“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我们虽然还不是朋友，但是，我们不会是敌人。”
夏文澜一愣。接着，他笑了，点点头。
王石土也笑了。这次的笑容，憨厚而朴实。
小伙子，希望，我们永远不会成为敌人。
“这样……可以吗……？”王雪躺在床上，很不安地从被窝里露出那双清澈的眼睛。
“放心吧，你要是不听我的，你的夏学长是永远也注意不到你的！”
毛佳佳帮妹妹把杯子掖好，王雪躺在那里，如同一个安静的孩子。
她激动地不能动弹，也不敢动弹，只有不安的眼睛还在不停眨着。
“躺好，我去了。”
“诶——”
王雪抬起头，但是被毛佳佳按了回去。
“我去了。”她又说了一遍，不等妹妹反悔，她翩翩地跑出房间，脸上，诡谲地笑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