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虎威镖局一干人等从清湘子处逃命之后,抬着总镖头严虎一路从密道返回绥庆县城。镖局一时竟群龙无首,慌了手脚,并未做任何掩饰,浩浩荡荡几十号人马,在大街上呼喝开来,众人纷纷躲避,甚是惹人注目。
有好事者四处打探,得知严虎被那清湘子一声爆喝震得是肝肠寸断、七窍流血,仿若得了天大的新闻,在人群中传开,从此,“虎威镖局总镖头严虎被清水宫前任掌门清湘子重伤,危在旦夕”的消息不胫而走,闹得是满城风雨。
虎威镖局也并未作何解释,连夜请了县城最有实力的大夫为严虎诊治疗伤。说也奇怪,那严虎所受之伤,仿佛是发功者有所选择,处处避开了要命的死穴,全身经脉毫发无损。
大夫把脉之后连连称奇:“奇哉奇哉,严总镖头全身处处有伤,却处处留情,每一处离那要命的地方均只差半寸,总镖头只消卧床休息半个月便可痊愈。”
“哼!那清湘子将严总镖头重伤,虎威镖局颜面扫地,如何在江湖上立足!”那带头的李镖头愤愤道,“想必那卓然已经命丧黄泉,也算解了我心头大恨。待总镖头康复之后,定当重上那荒村野舍,将清湘子活捉了来。”
一时间虎威镖局上下同仇敌忾,群情激奋,誓为总镖头报仇。
此时,虎威镖局院内灯火通明,谁也未曾注意到,在那房顶之上,一名蒙面黑衣人正痴痴地看着院内,双目含泪。在听到大夫说那严虎并无大碍之后,长叹一口气,仿佛千钧重担尽皆落地一般。
那黑衣人并未其他动作,悄然离去,翻墙越瓦,甚是轻盈,不消半个时辰便在半空中横跨整个县城,最终落在了那铁匠巷“黄记铁铺”内,取下面罩,原来是那黄四娘。
熊熊燃烧的炉火,将黄四娘映得满面通红,眼角微微的泪痕更显的整个人心事重重。她从怀中掏出一只银钗细细端详,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眼眸含情,随后一丝决绝闪过,黄四娘仿佛是下定了决心,将那银钗收了起来,拉动风箱,将炉膛内呼呼作响,火苗瞬间蹭得老高,火花四溅,炉膛坩锅内的铁水翻滚,屋内闷热异常,黄四娘一时间大汗淋漓,甚是畅快。
正当黄四娘全神贯注于冶炼之时,门口闪出一个人影,玉面儒雅,手持折扇,正是那段少龙的随从李万好,他倚在门口唤道:“听闻黄四娘乃是这铁匠巷内最有名的铸剑师,不知是真是假?”
“最有名倒是不假,只是这铁匠巷内的铸剑师也打造不出什么好兵器,我这儿也就一堆破铜烂铁罢了。”
“哈哈哈……黄四娘过谦了!我这里倒是有一块好料,想烦请黄四娘铸一柄好剑。”李万好随手拖出一块上好的赤铜,足有上百斤之重,被他轻轻一推,竟如鸿毛般飘在了黄四娘面前。
黄四娘俯身仔细打量,直道:“好料!好料!先生要铸一柄怎样的宝剑?”
只见那李万好手握折扇,轻轻道来:“宝剑出昆吾,龟龙夹采珠。五精初献术,千户竞沦都。匣气冲牛斗,山形转辘轳。欲知天下贵,持此问风胡。你就按这诗中所述,给我铸一柄睥睨天下,绝世无双的宝剑来。”
却道那春秋战国之际,天下之剑韩为众,一曰棠溪、二曰墨阳、三曰合伯、四曰邓师、五曰宛冯、六曰龙泉、七曰太阿、八曰莫邪、九曰干将,其剑皆“陆断牛马,水截鹄雁,当敌则斩坚甲铁幕。”每一把剑均倾注了铸剑师毕生精血,更有甚者以身为料,投入那熊熊烈火祭剑,是为剑魂,甚为神通。后韩为秦所灭,这些名剑均流落民间不知所踪,江湖之人捕风捉影,传言四起,说手中有宝剑者有之,说在何处见过这宝剑者有之,不少江湖纷争也因这几把宝剑而起。
听闻李万好要铸一柄“绝世好剑”,黄四娘不禁怒火上头:“别跟我在这舞文弄墨的,你也是好大的口气,这天底下的好剑多了去了,我这小小的铁匠铺只能铸几把刀用来砍柴劈凳,可铸不出你那绝世无双的好剑来,你还是找别处去吧。”
吃了一个闭门羹,只见那李万好甚是无奈,笑道:“黄四娘莫要生气,我道你这里是铸得出这天下第一剑的。我这块料乃是上古神山昆吾山中取来,色赤如火,以之作刃,切玉如割泥。再加上黄四娘这一身的绝学,想必铸一把好剑自是不难。”
黄四娘对眼前这一块赤铜也甚是心动,又想到那清水宫卓然的宝剑还未铸成,始终差了一味上刃的好料,如今这块料送上门来,自是再好不过。“好,铸剑可以,但需时日。我也不是什么剑都铸的,想必你也知道我的规矩,烦请先生报上名来吧。”
“哈哈……黄四娘果真是女中豪杰,我早有耳闻,你有五不铸,杀和尚的剑不铸,杀道士的剑不铸,朝廷的剑不铸,负心人的剑不铸,还有女人的剑不铸。在下李万好,乃是江西平南将军府的仆人,却也是身在江湖的漂泊浪客,对现在的朝廷也是深恶痛绝,黄四娘尽可放心,我找你铸剑,也绝不会坏了你的规矩。”
“哈哈,好!想你也是江湖好汉,想当年为诛杀那欺压百姓的糊涂贪官而亡命天涯,最终投靠了平南将军府,却也未曾干过什么缺德事,你的剑,我接了!”黄四娘笑道。
“多谢黄四娘!不知这剑能否在十日之内铸成?”
李万好话音刚落,黄四娘又是怒气横冲,道:“你可知这铸剑制范、调剂、熔炼、浇铸、刮削琢磨、砥砺开刃,任何一道工序都需耗费许多时日,十日之内铸成,你是要折了我这老命不成?”
“黄四娘说笑了,只是在下实在是要得急,时限十日,已经是最快的了。”那李万好只是满脸陪笑,却丝毫不肯让步,并随手掏出五十两白银道,“这是订金,待宝剑铸成,我再将剩下的一百两奉上。”
一百五十两铸一柄剑,从未见过铸剑之人出手如此阔绰,黄四娘心中一想:“难得有如此上好的材料,十日之期也可以一试。”便收下订金,道:“我只答应你十日之内可以铸成一柄剑,只是这剑质量如何,能不能达到你那绝世好剑的要求,就难说了。”
“李某相信黄四娘断然不会砸了自己的招牌。十日之后,我来取剑,告辞!”说罢,只见那李万好转身腾空而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