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环水旋春光好。
山路杳杳,林密处蓊蔚洇润,林稀处峄石嶙峋。简易搭建的小木屋,除了必备的家具什么都没有。虽然东西很少,但屋子主人打扫的很干净,纤尘不染。阳光一柱柱光束透过并不严密的木墙射进来,一室清光明亮。
树绿、草青、花香、鸟语,韵景如画。
物换星移,春去夏来。玉儿步履轻盈,穿她最喜欢的浅绿色薄衫,一手提着花蓝,一手扛着花锄,眉目间喜乐明朗。
花蓝里从山中采摘来的兰花袅娜玉立。
皇帝让人把她带到这里,留给她银两足够她小富轻贵,但她把钱送给了山下的穷苦人家,没给自己留一纹钱。山中有许多野果野菜,她可以用来裹腹,偶尔她还能打些野兔。她垦了一片洼地,种些瓜果蔬菜,准备以后晒干了做冬粮。
她拿出早前从山下集市买来的木制雕花花盆。挖了一些土填在里面,种上兰花。这种兰花虽然远不及‘素荷碧亭’名贵,但是拿到集市上去卖至少也能卖一千两银子,有了这笔钱,以后的日子也不会清贫的三餐不继。
她的嘴角逸出缀着阳光的笑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公悠然闲适让她舒心惬意,让她不必去想过去。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
夜幕降临,一轮明月,飞彩凝晖。
天淡银河垂地,无边夜空中,繁星无数,闪烁荧煜。
玉儿躺在柔软的草地上,舒眉展眼,仰望着耀眼的星空。
夏夜晚风薰暖,四肢百骇里溢着舒畅,像是淌着细细的暖流,舒适的感觉传遍全身。她舒媚的打了个哈欠,鼻息渐细。
她虽失去了记忆,但还掌握着以前的本领。心中忽生警兆,她从轻柔的梦里醒来,飞身隐在屋脊的阴影处,一双明润的眼睛看向东方黑沉沉的密林。
练过武功的人就像小猫一样敏锐,脚步压断树枝的声音虽然隔了十里地,但她清切的听到了。她凝神谛听,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二个,三个·····一共十个人,朝她这边来了。
清风徐送,入林起涛。
月华如水,映亮了来人。玉儿定睛一看,都是膀大腰圆的大汉,身长九尺,其中一赤膀大汉,下身穿松江飞棱布裤,方面大耳,重眉毛,脸上蒙着着呢巾。一双牛眼瞪起,凶光四射。这人俨然是这伙人的首领,腰上插着大板大斧,斧面刃口生钝反卷,隐隐粘着暗红,不知剪杀了多少人的性命。其余人亦是手持兵器,脸蒙黑巾。
十个大汉接近木屋。“听山下的兄弟说,这妮子出手阔绰,可是只肥羊。”
财不可露白,玉儿在山下布施,这山下的百姓不尽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纯朴百姓。在这一带响马猖獗,这几个人亦都是响马,下马为民,上马为盗。这些人散居各个村落,见面时彼此蒙着面,万一哪个被朝庭抓住,也不会牵五挂四。朝庭几次派兵围剿,都无功而返。大多数响马者盗亦有盗,劫富济贫,而这一伙人是响马之中最凶狠残忍的,**掳掠,无所不为。
“长的还很水灵,妈的,比烟雨楼里的头牌还漂亮,跟仙女似的。劫了银子老子一定要好好玩玩。”一人暴粗口道。
“玩完了还要把人卖到烟雨楼,你们可不要玩的太过火了。”刀疤脸瓮声瓮气的道。
“是,大哥。”
玉儿屏住呼吸,若单打独斗,他们没一个是她的对手,但他们每人手上都有武器,她赤手空拳,以那个首领武功她至少要十个回合才能拿下,再加上其他人。她运具内息,控定身形不动。
门被打开。
“老大,屋里好像没人。”粗犷的声音道。
“给我点灯仔细找,找找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屋里亮了起来。
玉儿猫着眼去看,强盗在屋里东翻西捡,翻箱捣柜,屋里一片狼籍。
“大哥,什么都没有。”
“白天,她人还在这。”
刀疤脸命令道:“她一定走不远,给我去追。”
“是。”
众人投回黑森森的密林之中,惊起栖鸦无数。
过了片刻,玉儿挪了一下身子,刚一闪念,人又伏在屋顶上凝定不动。
月影一分分西移。
密林里轻轻的树叶抖动的声音,刀疤脸走了出来,紧跟着另一个大汉也走了出来。“看来人不在这里,我们去别处找。”
“是。”
刀疤脸能做这群强盗的首领,便也略有心计计谋。声东击西,他和一众强盗离开了十里地,便让另外八人继续在林中搜寻,他和另一个懂得轻功的手下杀一个回马枪。
两人重新折回密林中,湮没在静谧的夜色里。
她重重的舒了一口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在屋顶上约摸又等了一个时辰,确信刀疤脸已经走远了。她从屋顶上跳下来,什么也没收拾,飞奔入林,沿着响马来时的路,穿林过溪。
她已经逃的很远了,手撑着膝盖,喘息不停。
她发丝凌乱,香汗淋漓,衣带松散。
入耳流水汩汩,她循声而去。群石垒垒,溪水如玉鉴琼田,潺流而下,绕过石头带起漩涡。碧溪中鱼儿游曳自如。
她用手帕濯洗了一下脸颊,溪水为镜,整理衣衫发髻。
不远处,传来人语马嘶。
玉儿心中一凛,提裙慌忙躲入草蒿之中,调息屏气。
二个和先前入林的十几个响马一样打扮的粗壮大汉朝这边走来。两人胡子拉杂,虽然穿的一样,但打了许多补丁,脸上经过岁月磨砺,刻着深纹,粗糙的手证明他们俩个平日里劳作辛苦。
其中一人握着缰绳。
马儿自己走了过去喝水。
一人抱怨道:“刀疤子这个混帐东西,每次有好处就把我们两个支开,朝庭的人来围剿,又让我们两个冲锋隐阵。”
牵马的人拿鞭子在马身上狠狠的一抽。“要是关老大还在,我们哪里用跟着刀疤子受气。”
“咦”的一声。“这是什么?”
拾起地上的手帕。两人对视一眼。
玉儿整颗心提了起来。她的手帕,匆忙之间掉了出来。
两人抽出各自身上的刀,望定她藏身之处,高声喝道:“出来。”
鸟雀惊起。
草蒿上留有她踩过的痕迹,清楚的指出她的藏身之处。
玉儿心一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