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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梦里原为客

木含雪一扭头,看到一个意外的身影斜靠在殿门外的柱上,竟然是那个崆峒派的楚云,正半眯着眼睛和她说话,一脸懒洋洋的神色,似乎这外面的战斗,里面的乱况,都通通与他无关紧要,那样子就像个晒太阳发呆的无聊少年。

木含雪觉得很奇怪,一来是这人不知何时就在外面待着了,二是奇怪这人和上次看到时就像变了个人,倒不是外表有何变化,只是周身的气质发生了改变,上回完全是一副年轻修真精英模样,一举一动皆进退有据,现在忽然变成了一个惫懒顽劣的少年,这人到底哪种才是本来面目?

阿朵略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这少年,疑问的眼光望向木含雪,意思这谁啊,木含雪对楚云上次暗中以神识查探自己一事,心存芥蒂,十分不满,是以冷淡地道:“楚师兄,含雪有礼,三师姐,这位是崆峒派高足楚云。”

阿朵客气的见了礼,木含雪又道:“楚师兄,我们还有要事在身,失陪。”说罢拉着阿朵转身离开。

楚云抬眼望了望天空,在她们身后慢悠悠地道:“有时候,真相不是所有人都能自己承受得起。”

木含雪听到了这句话,她有些莫然其妙,嘀咕了一句毛病,阿朵却突然间打了个寒颤,脚下一跄,木含雪关切的问道:“阿朵,你怎么了?难道是……”

阿朵的脸色有点白,向她微微笑了下,道:“我无妨,还是赶紧走吧。”

海风裹卷着碎沫般的海浪向着她俩奔跑的海滩上涌过来,一浪连着一浪,打湿了裙角和鞋袜,两人都不敢运功施展身法,怕加重毒性发作,只能像普通人一样用双脚跑路。

先前在水镜中看上去不远的路,这时发现似乎并没有想像中那么近。木含雪尚算轻松的在礁石中奔跑纵跳,阿朵却有些吃力,开始还好,后来边跑边咳嗽,胸口也隐隐发疼。

那边战团下方的人群有人发现了她俩,通知了王紫观,这时上方的东方虞和沈文泰一声怒吼,击破了那防护罩,同高狨战在一处,王紫观无瑕他顾,和土族孙大师飞身向战团逼近,欲伺机救人。

应泰无和华元觉两人虚晃一剑,各自向两旁一闪,也欲借王紫观和孙大师的攻势从对方三人的战阵中脱身而出,谁料对方为首那人突然变了阵式,双手弃刀化指同时向两人攻去,双手指间分别向左右射出两道纤细的翠蓝色光线,恰恰击中两人身上的空门处。应泰无和华元觉顿时全身一麻,无法动作,对方另外两人乘机制住了他俩。

对方为首那人立刻大喝道:“全都住手!”听声音这才是先前众人在殿中听到的那狂笑之人,东方虞等人又惊又怒,然而对方制住了应泰无他俩,只得罢手暂停。

孙大师仔细打量着那个为首之人,惊道:“你,你是高犷!”

那人大笑道:“不错,老货,你还算眼尖!”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拿下了脸上的面罩,另两人则分别抓着应泰无和华元觉,一声不吭的在高犷身后立定,脸上同样戴着面罩,看不到面容,只能从身形上看出是一男一女。

高狨嘿嘿一乐,转身施施然走回到高犷身边,这兄弟两人一高一矮,凶名昭著,更有合击之术,所向披靡。高狨望着东方虞道:“东方老儿,咱们现在不妨好叙叙罢。”

东方虞深吸了口气,强忍怒意道:“两位究竟有何来意,还请言明。”说话间,空中诸人全都落回地面。而此时木含雪和阿朵也来到了先前的人群边,望着这一幕,惊得不敢出气。

高狨冷冷道:“明人不说废话,那就请碧海先生把我圣教弟子带出来放了。”

东方虞一怔,高犷看着他嘴角微微一撇,伸脚踢了应泰无一下,冷笑道:“看来碧海先生还不知情,那最好问问你的好徒弟了!”

东方虞双眼微眯望向应泰无,应泰无低着头道:“师傅,此事别有隐情,所以未曾及时向师傅禀报。”

华元觉吃惊的看向应泰无,显然也是刚刚听闻,东方虞沉声道:“人在哪里?”

应泰无没有回答,沉默不语,东方虞加重声音又问了一遍:“人呢?在哪里?”

应泰无仍旧没有说话,气氛变得压抑,华元觉急了,叫道:“师兄!”

东方虞的脸色沉了下去,正要开口,突然一个声音从后方传过来:“人我带来了,你们是不是也可以放了他们!”

木含雪听到这声音,心里有些纳闷,这楚云怎么也来了?众人都朝楚云看过去,只见他和一名碧海门弟子擒着三个女子正往这边而来,木含雪心想难道这三个女子都是魔道中人?

应泰无的嘴唇有点发白,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看了眼东方虞后,终究没有再说话。那边高犷转头和高狨商量了几句,对楚云喊道:“好,我们两边同时放人。”

东方虞看着过来的五人,眼角一跳,扬手摆道:“且慢!”

楚云来到东方虞身边揖了一礼,道:“但凭碧海先生处置。”说罢便退到人群边。木含雪现在看清了那三个女子,全被绳索捆着手足,身上的衣服破损,露出的脸上手臂小腿上都有着血迹伤痕,被拎过来时,有些时候直接从地面突起的石头上拖过去,不少小石子都嵌进了外翻的皮肉里,显然都受了不轻的刑伤,但尚算神智清醒,脸上虽有血污,依然可以辨出原来的美貌,其中两个赤足,衣饰像三苗族人,另一个则是中原女子装束。魔门中人见了这惨状,不由怒火中烧。

东方虞点了点头,没人注意到他抓住玄鹤锄的手有些发颤,他看了看那三个女子,大袖一荡,双眼紧盯住高犷道:“一个一个的换,我们这边放开一个,你们也放一个,同时交换,然后再互换第二个。”

高犷眼中精光一闪,说道:“好!”

东方虞曲指一弹,三女当中的绿衣赤足少女被解开绳索推出去,正是艾艾,她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对面。那边高犷也放开了华元觉,两边的人质同时起步,交错而过回到了自己人身边。

东方虞再次曲指一弹,那名红衣赤足少女和应泰无分别被推向前,眼看两人相对而行就要互换,应泰无突然间一个转身左手扣住了那红衣少女的手腕,右掌间寒芒闪烁架在少女颈旁,这下变故引得两边人同时惊呼,高犷怒道:“臭小子,你敢出尔反尔!”身形一晃就要上前。

应泰无却紧紧扣住那少女手腕,两眼死死盯着高犷身后那个戴着面罩的男子,一字一顿地道:“这女郎是你们当代的祝师,对你等非同小可,在下不敢违师命,等下定放她回去,我只是要问一句,四师弟,你果真要叛出师门吗?”

后面的人听到这话全都惊呆了,东方虞的双手握了又握,目光渐渐变得如海水般深遂,一言不发。王紫观移步到阿朵身旁,扶住了她的肩膀。木含雪这才惊觉阿朵一直在不停的发抖,木含雪心下一叹,伸手握了下阿朵冰凉的小手,以示安慰。

时光突然间变得特别的慢,连阳光都似乎变得凝滞住,空气沉重得像是要滴下水来,那男子缓缓的摘下了面罩,露出了面容,阿朵不能置信的望着他,掩口呼道:“怎么会这样……”

容道成望着东方虞,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咚咚咚”连着磕了九个响头,直身言道:“师傅,请恕弟子不孝,弟子身负父母家仇,如若不报枉为人子。”

应泰无寒声道:“借口!你可曾向师尊回报过,又怎知师尊会阻你为父母报仇?你心里可曾有记着师门!”

容道成尚未开口,高犷冷冷地道:“我家少主幼蒙碧海先生抚养训教,圣门上下感激不尽,然而少主不记往事,直到去年才了知自己身事,若不是少主重情重义,又岂会返回碧海,当时就直接离开不更方便自在?!”

“少主?!他竟然是魔道的少主?”众人对于容道成的身份再度哗然,王紫观眉头紧锁,看了眼失魂落魄的阿朵,转而低声询问木含雪前来缘由,木含雪和王紫观做了简略说明,王紫观闻言一凛,立即分别检察了阿朵和木含雪的脉息,然而她也看不出这是何毒,所幸木含雪中毒尚浅,没有大碍,阿朵则因心神刺激,情志恍惚,毒发偏深。

王紫观以掌抵住阿朵后心,默运神通,神识在其心间响起:“阿朵~!阿朵~!”

阿朵隐约间觉得似有人叫自己,声音越来越响,猛然惊醒过来,转身望着王紫观和木含雪,明白是师傅以神通唤醒了自己的意识,让自己守住心神莫再迷失。她心中感念,又羞又愧又悲,两行清泪失控落下。

王紫观见状轻叹一声:“痴儿!”对于阿朵,她心下也是痛惜甚是,原本幼失双亲,长大后好容易得复家仇,觅得佳配道侣,眼见日后和美逍遥,谁料又出这等泼天变数。

那边碧海先生东方虞已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一向温润的面容变得如冰山般冷峻,淡淡道:“泰无,放人,回来!”

应泰无一张俊脸涨得通红,望望师傅又望望容道成,无奈的松开了手,那名红衣少女,也就是薇薇,始终毫无惧色,见状不由格格一笑,回到了容道成身边,伸手抹开脸上的乱发和污迹,转身对着东方虞道:“还请碧海先生把我姐姐也一并放了罢。”

卷尾诗:

一蓑烟雨拥烛醒,

近水楼台月下倾。

空忆牵牵离人眼,

相思难断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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