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真的不用担心,还不等陈慧珊的背影消失,旁边听到他们说话的力夫们就围上来了,脸上带着含意不明的笑容,说的话也是含意不明。
“呵呵,家里让冰雹打了,这可是大事,孟兄弟你得拿这个主意啊……”
“小娘子蛮懂事的嘛,出了事头一个找的就是孟兄弟你,呵呵……”
“同孟兄弟你说话,小娘子的脸蛋蛮红的嘛……”
…………
一阵猥琐调侃之后,就开始纷纷表态了。
“孟兄弟,你的事就是大家伙的事,走,现在就家去看看……”
“我家里还有一些旧瓦,刚好能派得上用场,就不用另花钱买去了……”
“我家也有旧瓦……”
“光有瓦片顶啥用,我家有下剩的椽子,望板也有……”
“你家的椽子望板若是不够数的,我取我家的木料去,现做一批……”
七嘴八舌的就把事情说妥的,用不着孟宁多说一句。而且当场就去了一批人,留下一批在码头上,毕竟也不能全走了,码头上没力夫也不行。
一起来到周大娘家中,看了看大致的情形,估摸着要用的材料数量,很快地向各个方向散去,很快又从各个方面汇合回来,回来时,都推着独轮车一类的车子,上头装载着或多或少用得着的材料,有的还带了些必备的工具。
并没请匠人,这些粗浅的活计基本上每人在翻修自家屋顶的时候都干过,压根不在话下。
架好梯子,每面屋顶爬上去两个人,剩下的人在下面准备材料,爬上爬下的传递……上面下面相互吼喊着,锯木料的声响,钉木条的声响,各种材料搬动的声响,碎瓦片丢下来的声响,各种声响混合在一起,整个院子瞬间变得喧闹起来了。
周大娘由女儿扶着,坐在天井里看他们干活,高兴得嘴都合不拢来。
街坊邻里也为院子里的动静所吸引,纷纷聚拢进来,向周大娘打听是哪里请的匠人,花费几多钱等等的问题,待听说是房客叫来帮忙的,不用花一文钱,脸上就有了些羡慕的颜色了,“周大娘,还是你有福气啊,附近这几家遭灾的,都还在叹气发愁呢,你孤儿寡母的人家,反倒料理得更加快了。”
周大娘就道:“这多亏了孟公子啊,若不是他,奴家如何不愁,刚刚的还在抹泪呢……”
于是话题就移到了孟宁身上,登时就啧啧一片,都说看不出来,一个还俗的和尚结交朋友的能耐这般了得,这才一个来月,就结识下了好一帮够义气的朋友,居然放下码头的活计,专意过来帮忙。
住在这一带的,一般都是寻常的平民人家,衡量一个人有无本事的标准也简单,也很准确,一是看能不能赚到别人赚不到的钱,二是看有义气的朋友够不够多。
孟宁符合第二条,自然被他们视作有能耐的人。
接下来绕了一圈,再次笑言周大娘有福气,居然揽到这样贵人似的房客,渐渐的话题移到了孟宁与陈慧珊俩人身上,有意无意地试探着周大娘的口风,看她有无招这房客当上门女婿的打算。
“这姓孟的房客若是长住你家,周大娘,你大小事情都有了依靠啦……”
“这姓孟的年轻人外头干力气活,每日清晨还帮你们家挑水,如今你们家屋顶漏了又找人来帮着修,一个房客能这样帮主人家,难得啊……”
“珊珊今年也有十五了吧……”
…………
周大娘听了这些话,笑着,并不说什么,只是心里暗藏的那份心思越发有些活动起来了。
侧头看了看身边的女儿,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正埋着头玩腰间的束带呢,不由怜爱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不清楚,女儿正在偷偷地发笑……陈慧珊很想对那个人说,你知道什么,他每天清晨挑水,其实是我逼着他挑的……
***************************************************************************
短短一个时辰时间,一切都妥了,在这中间,周大娘已经让陈慧珊去厨房煮了一大锅的肉片汤来,这时挨个端给力夫们吃。
猪肉虽然不便宜,金陵的物价又比别处来的高,一斤肉几乎要花上一百二三十文钱,但比起挽回的损失来,还是不值得什么的,花这笔钱周大娘也还是很高兴的。
“大哥,你的。”
“你的,大哥,拿好了。”
…………
随着女儿挨个的递碗递箸,周大娘也撑起病体,挨个遍地向众人道谢。
“多谢啦,多谢诸位啦……”
“干了半天的活,累了吧,趁热,赶紧地将肉片汤吃了,歇歇再走……”
“穷家敝户的,没什么好东西招待,实在不好意思……”
在力夫这边,基本就是统一的一句答话了。
“嘿嘿,用不着谢,孟兄弟的事就是大家伙的事!”
陈慧珊就悄悄地趴在母亲耳边道:“娘,怎么样,我去找他想法子,找对了吧?”
肉片汤分到孟宁手里,孟宁一看,满碗漂的尽是肥肉,再看看别人碗里,瘦的比肥的多,知道又被陈慧珊捉弄了,叹了口气,放下碗。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你不吃肥肉,还有人抢着吃呢,嘴这么刁!”
孟宁不说话,说了也没用,反正也辩她不过。
扑哧一笑,一样滚烫的东西塞到他手心上,低头一看,两个熟鸡蛋。
接着又塞过来一样东西,三个无花果。
鸡蛋还没什么,这无花果孟宁来了这么久,还没尝过一回,陈慧珊每次摘了总是给生病的母亲吃,他孟宁可没这福利。
愕然抬头,就看到小姑娘笑靥如花的样子,孟宁很快就想起力夫们那些戏谑的话,一丝坏坏的笑又浮上嘴角。
“笑什么笑,快吃啊,别让他们看见了……”陈慧珊板下脸来。
***********************************************************************************
“孟大哥啊,挑水啊……”
“早,早……”
“上码头啊……”
自从孟宁带着一帮人帮周大娘家抢修了屋顶,见识到了他的能耐,街坊邻里们遇见他,总会客气地打上一声招呼。一些家中只有女儿的人家,也都相继留意上了他,三天两头探周大娘的口风,看周大娘是否有意招他上门,若是有意也就罢了,若是无意,索性央周大娘做个媒人,让孟宁上他们家去做女婿。
周大娘的口风很紧的,遇到这样的话题,总是含混着过去,既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一来时间还短,也不好跟孟宁提这样的事,二来也没把握,不知孟宁愿不愿上门做赘婿,三来也要征求女儿的意见。
于是在周大娘的含混下,情形暂时也就没有往下发展的可能,更没有往另外一些方向发展的可能,做为房客的孟宁,其最终的婚姻归属也就一直处于邻里的八卦热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