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骑士听后,都认为他的主意可行,便异口同声说道:
“拉毕哈,我们的目标就是那个使女人变成寡妇、令孩子成为孤儿的安塔拉,每个人都能报仇雪恨。”
拉毕哈说:
“我们派三十名骑士进攻安塔拉,如果你们感到害怕,就让我来对付他,让他的灵魂离开他的躯壳。你们都不用出战,我就能取下他的首级,令之在我的手中滴血;如果我杀不掉他,我情愿让他们把我俘获去,你们就不要再称呼我为‘拉毕哈’拉毕哈:意为赢者、胜者。只管诅咒我的祖宗。”
随后,他们照此安排一番,派出探马到那里打探一下婚礼何时举行,安塔拉住在什么地方,弄明安塔拉所在的帐篷位置。
哈帖木边热情款待阿卜斯骑士们,边为妹妹与阿塔福的婚礼做准备。宰过骆驼牛羊,备好美酒,请来族中的头领长老,男仆女婢们为宾客送上饭菜杯盏,乐女们敲起铃鼓,弹起竖琴,歌女们放开歌喉欢唱,喜筵内外一片欢快景象,盛大婚筵上热闹非常。
白天过去,夜幕垂降,伴郎伴娘送新娘艾斯玛和新郎阿塔福入洞房,宾客们相继散去。安塔拉骑上马,他的父亲舍达德及阿尔沃等伙伴跟随离去,向着哈帖木为他们安排的客帐走去。当他们走近客帐时,舍布卜对安塔拉说:
“婚礼已经结束,新人已入洞房,可是敌人在等待着找我们的麻烦。因为我们今夜喝足了酒,我担心敌人正好对我们下手。我们如果不警惕,恐怕要吃大亏,哈帖木、阿塔福都爱莫能助,会让我们在敌人面前丢丑。”
安塔拉听舍布卜这么一说,害怕那一夜因沉睡而遭突袭,发誓一夜不睡,并且说:
“每个人都应该警觉,直到天明。”
安塔拉沉思片刻,对手下骑士们说:
“我有一个主意,如果你们同意我的办法,我能保证大家度过今夜,安然无恙。”
“骑士之王,请讲!”骑士们异口同声说,“我们都听你的安排,决不违抗!”
安塔拉对手下骑士们说:
“大家随我转移到我们右边不远的山丘上去,然后下马埋伏在那里。让我们这些帐篷空着,只留舍布卜守在帐篷附近,发现有人来袭,立即向我们报告情况。”
阿卜斯骑士们一听,都认定这是一个妙计,于是悄悄进入山丘,在那里埋伏下来,认为这样做能够保证他们生命安全。
夜幕笼罩了帐篷,敌人果然来了。他们的人马分成两个部分,其中一百名骑士离鞍下马,手握长矛宝剑,开进帐篷之间,按照计划行动起来;另外一百名骑士则守在帐篷周围,人不离鞍,手中的长矛如繁星闪烁着亮光。
舍布卜弄明敌人的所有情况,快如疾风跑去告诉了安塔拉及其手下骑士。安塔拉对骑士们说:
“拔下矛头,避免流血伤命。因为我们现在是哈帖木的客人,不能让他的部族人再抱怨我们。你们要先进攻骑马的,然后再包围那些步行者,一举将他们制服。因为他们在我们的帐篷里一个人也抓不到,谁也不用躲逃。”
大家认为安塔拉的主意甚好,立即照此行动,一一跃上马背,向着帐篷群飞驰而去,同时高声呐喊道:
“塔伊部族歹徒,你们的希望落空啦!”
阿卜斯骑士挥动矛柄向着塔伊部族骑士戳去。塔伊部族骑士听到呐喊声惊慌失措,一片混乱,黑灯瞎火之下,不知如何是好,有的被戳下马背,有的惊叫不安,手忙脚乱,自感大限临近,必死无疑。他们听到安塔拉的喊声,急忙调转马头逃遁,但能够逃掉的人很少,大多数落马倒地,像死人一样躺在地上。阿尔沃及其手下骑士急忙赶过去,把他们的缠头巾拉下来,将他们的手脚绳捆索绑。部分人因中了舍布卜的箭而倒下,那个保证亲手杀死安塔拉的拉毕哈因中箭而死亡,因为舍布卜一箭射穿了他的胸膛。舍布卜一声呼喊,阿卜斯骑士们迅速赶来,将塔伊部族的骑士团团包围,除少数人外,全部被阿卜斯骑士抓获。逃走的塔伊部族骑士有的跑到哈帖木那里求救,有的跑回自己家中求救于亲人。天色未亮,整个村庄已经翻天覆地,一片混乱,无人不问自己的同伴情况如何,相互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村长名叫札米勒·本·萨巴赫,骑上马与哈帖木一道过去询问究竟出了什么事。安塔拉及其手下骑士急忙迎上去,把发生的事情讲给他们听。舍布卜则带着俘虏来到了他们面前。哈帖木一看那些被俘的塔伊部族骑士,立即低下头去,对札米勒说:
“凭创造万物的主神起誓,村长若不对这些恶人的恶劣行径加以惩处,我非离开这个村庄不可,而且要把我为塔伊部族建造的一切全部毁掉。因为他们玷污了我的名声,他们想杀死待我最好、保护我的妻子、供给我美食的大恩人。”
村长札米勒非常喜欢哈帖木,拔出宝剑就要杀那些俘虏。安塔拉急忙上前劝阻,再三要求村长宽恕他们。札米勒说:
“骑士之王,看在你的面上,我饶恕他们了。不过,我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顿,让他们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犯下了大罪。”
随后,札米勒令村上人竖起木架,将他们吊起来,从早上一直吊到夜幕降临,方才把他们放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安塔拉向哈帖木辞行,希望马上返回家园,他向哈帖木讲述自己对妻子阿卜莱的强烈思念之情。哈帖木说:
“阿卜斯卫士,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我实在舍不得你离开。你有所不知,我只觉得你离开我就像我的灵魂离开我的躯体一样,因为你待我恩重如山,情深似海。”
哈帖木骑上马去送安塔拉一行,送了一程又一程,直到红日平西,方才与安塔拉告别,返回自己的家中。
安塔拉一行一路策马急驰,直奔舒尔拜高地和赛阿德山。安塔拉的心中充满对阿卜莱的思念之情,完全顾不上与同伴说话交谈。因为久离亲人家园,心中思念之火也就燃烧得格外旺。每当他看到天空出现闪电,便是一番责备,禁不住忧愁与思恋的浪涛在心中上下翻滚,诗兴油然而生,随口吟诵道:心中思恋箭,且将甲衣穿。
希贾兹惠风,切传我心言。
赛阿德山高,识我有闪电。
思念阿卜莱,常在梦乡见。
露落妻帐上,当知是泪点。
开口问青锋,曾经几多战!
激战临头日,剑舞敌逃散。
闪光乌云下,惊雷声正酣。
苦击十字军,视死比生甜。
久思擅场事,似将甘露盼。
骑士豪气盛,退敌只等闲。
莽原遇重兵,恰似乌云现。
敌举十字架,我自将主赞。
挥矛敌胸穿,落马景壮观。
吾乃安塔拉,雄姿战场展。
我死英名在,天下后世传。安塔拉吟罢诗,骑士们无不交口称赞。大队人马继续越旷野,穿沙漠,终于临近了家园。安塔拉随即吩咐舍布卜先行一步,向村上人报告他们到来的消息……
[0501]江洋大盗
舍布卜策马急行,于中午时分赶到了村庄,向村上人们报告了大队人马返回的消息。
安塔拉及其伙伴们接近家园时,走来迎接他们的是爱兽迷及阿卜斯部族的留守骑士近二百人。爱兽迷的儿子赛比阿·也门走在欢迎大队的最前面。他们在离家园不远的地方会面,在一片欢声笑语中相互问安致意,然后向村庄走去,边走边交流情况。安塔拉向他们谈哈帖木被俘时幸运地遇上了他而得救,然后应盛情邀请去哈帖木的家园参加他妹妹的婚庆典礼,还谈及他如何成全了哈帖木的妹妹艾斯玛与奈泽尔部族英雄阿塔福之间的美满婚姻。安塔拉还讲到在塔伊部族家园发生的事情,塔伊部族骑士如何趁夜色偷袭他们。继之,安塔拉向爱兽迷问起族王盖斯及其兄弟、手下骑士和族人的情况,因为安塔拉没有看到族王盖斯家族的一个人出现在欢迎人群中,故感到奇怪。
安塔拉说:
“你们来的人为什么这么少?难道说在阿卜斯部族中,除了你们谁也不喜欢我给他们做的好事?”
爱兽迷说:
“骑士之王,凭安拉起誓,能来的人都来了,其余的人都跟着族王盖斯去了也门。”
安塔拉惊诧不已,深深为他们担心,低头沉思起来。爱兽迷见安塔拉神情忧郁,急忙说:
“事情并不是像想象的那样,而是一个江洋大盗来见族王盖斯,告诉他说,他弟弟马利克的孩子出现在了也门,跟着母亲住在凯勒卜部族的一个村庄,处境极为艰难。盖斯得知这一消息,立即带人去了也门,想把那母子二人救出来,让我及你看到的这些人留下来保护妇女、孩子和财产。”
安塔拉听爱兽迷这样一说,惊叹命运的波折与时运的变迁,油然想起童年时代马利克善待自己的件件往事,如今妻儿落难,禁不住两行热泪簌簌下落。他对爱兽迷说:
“说实话,我真的忧愁缠心。你让我想起一个人,对我来说,他真比我的生命还重要。兄弟,你有所不知,在你我认识之前,马利克就离开了人世,丧命沙场。凭安拉起誓,在老族王祖海尔的多位子女中,没有比马利克更仗义豪侠的了。没有他的努力,也许到现在我还没有挣脱奴隶的桎梏。我以天房之名对你起誓,假若在我回到家园之前听说他的儿子出现在什么地方,我就不会回来了,会不带任何伙伴前往去救助,就像马利克生前待我厚道一样,我一定要把他的儿子救出来。我稍稍休息一下,看看阿卜莱,就去也门。”
他们边走边谈,不知不觉已到家园。妇女和孩子们走出帐篷欢迎他们。妇女们摘下头巾和面纱,露出圆月般的面庞,阿卜莱在她们当中,风姿绰约,衣饰华美,身材苗条,步履轻盈似风拂杨柳,容颜俏丽如鲜花圆月,看到安塔拉平安转回,喜在心中,笑在眉梢,神情激动,难以言表。人们看到安塔拉还带回大群牛羊骆驼,无不高兴万分。
安塔拉见众多妇女、孩子迎上来,立即翻身下马。他走到自家帐篷前,见阿卜莱站在那里迎接他,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觉得似在梦中。
族王盖斯因何外出了呢?原来安塔拉在科斯鲁那里与盖斯告别之后,盖斯便离开伊拉克回到了家园,与家人团聚,一直住到被俘的族人全部从沙姆返回,心中再没有什么牵挂之时。那些被俘的族人之所以能够平安得以释放,完全归功于部族卫士安塔拉。之后,族王盖斯设宴款待宾客,阿卜斯人沉醉于一片节日般的欢乐之中。
有一天,阿卜斯人外出来到艾尔萨德溪水旁游玩,他们坐在溪畔边饮酒边谈论他们所经历的种种磨难,酒过三巡,心中的忧烦烟消云散。他们忽见一个人骑着骆驼自旷野疾驰而来。那个人向他们问过安好,便说:
“阿拉伯头人,请问谁能带我去见族王盖斯·本·祖海尔?”
阿卜斯人迎上去,把他领到盖斯的面前。盖斯对他说:
“阿拉伯头人,我就是盖斯·本·祖海尔。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人说:
“主公,如果你真是族王盖斯,我要把一件你认为高兴的事情告诉你。不过,你先要酬谢我一下,我才能把好消息告诉你。”
听那个贝杜因人这么一说,族王盖斯更想知道他带来的是什么好消息,于是请他马上离开驼鞍,为他准备丰盛酒席。那贝杜因人饭饱酒足之后,对盖斯说:
“托我完成这个使命的人要我一定把信儿捎到,我一定不辜负她的信任。”
盖斯说:
“请讲吧!”
那贝杜因人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族王大人,你有所不知,我叫萨拉勒,是一个江洋大盗,职业便是偷窃。我用尽各种阴谋诡计,在阿拉伯各个部落中转来逛去,踅摸宝马良驹,夜以继日,一旦盯上一匹好马,即使主人将之藏在自己的心中,我也能把它盗出来。
族王大人,有一次,我听说凯勒布·本·沃卜来有一匹好马,于是立即动身前往,期望将之盗出,让它的主人痛苦心焦。我到了凯勒布所住的地方,观察了他的动静,随即动手,闯入帐篷。我只觉自己心如石坚,割断马腿上的绊绳,牵上缰绳出了帐篷,飞身跃上马背。我一骑上马背,觉得那马像大鹰一样难以驾驭,一尥蹶子,将我重重地摔到了地上,随后像行云一样嘶鸣着向厩棚跑去,蹄子踏着石子发出巨响,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震荡。马的主人听到自己的马在叫,立即走了出来,看到脱了缰的马,一声大喊,手下骑士们即刻骑着马赶来。我发现他的手下骑士个个都像傻子似的。马的主人对他们说:
“弟兄们,今夜有贼闯进了我们的家园,已经逃跑了。你们立即将各个路口封死,别让他跑掉!”
骑士们策马离去,将各个路口封住。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脱身,便快步在帐篷之间走来走去,自信命必休矣。我不停地在帐篷间奔跑,那些人边追我边呼喊,还不住地用石子扔我。当我跑到一顶孤立的帐篷时,心想:但愿我能到这家去躲避一下,期待主人是部族中的一位有名骑士,出面保护我免遭人们杀戮或毒打。我进到帐篷一看,见里面坐着一位老妇人,正忙于纺毛线,于是我立即走到她的面前,向她求救。她要我只管放心,然后站起来走出去见追我的那些人,朝那些人喊了一声,使他们停住了脚步。老妇人对他们说她把我保护起来了。
听老妇人那样一说,那些人转身而去,边走边说:
“这位老太太是我们部族中最年长者之一,我们不能伤她的面子。”
老妇人回到帐篷里,祝贺我平安无事,让我在她家住下,给我送来饭菜让我吃,给我捧来驼奶让我喝。第二天早晨,老妇人对我说:
“小伙子,我知道你住在我这里闷得慌,那就请你到丘山和谷地里去转一转吧!不过,你不要走得太远,免得我替你担惊受怕。我与族人之间素有矛盾。这几天,我的老伴和孩子们都不在家,我得好好关照你。等他们回来,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那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