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利丹一脸落寞,凝视着大海深处,冷笑道:“一个女人临死前,首先应该托付的人是她的丈夫,然后是她的父亲。可是,你的女儿却选择了我,公爵大人,你说她是不是很可怜?”
“不错,她没有一个好丈夫,更没有一个好父亲。”
道格拉斯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你们怨我恨我,那都是应该的,但是她的孩子必须留下!”
伊利丹手中的骑枪缓级举起,空洞的眼神中暴现出几点精芒,毅然道:“不!我要带霍恩离开这里。他和他的母亲一样,固执认死理而不愿意妥协,这注定是无法玩弄权杖的。我想,远离世俗和纷争,以莫大信念追求真理的魔法师,更适合他。”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道格拉斯转身向海边的伐木场走去,道:“我不想在孩子面前动手,你自己到前面的林场来领死。”
莱茵的大祭司,是大海女神在人间的最高神职者,是圣殿骑士的领袖。历史上,神庙的实权领袖一直是由大祭司担任的,但是道格拉斯横空出世之后,因为他的光芒实在太耀眼,虽然他已经成为了公爵、宰相、不再是神庙圣殿骑士,但是很多圣殿骑士仍以被他指挥为荣,就连吹牛时都会说“想当年,公爵大人派我……”之类的话,所以现任的莱茵神庙大祭司,早已经完全被道格拉斯的光芒所掩盖。
这便是圣骑士的威望。
在这个大陆上,只有处在实力金字塔顶端的渺渺数人,才配在名字前面加上一个“圣”字,这些人是所有人心中公认的未冕之王。不仅仅要实力超群,还要有绝对的声望。
面对这位被莱茵人神话了的唯一圣骑士,伊利丹知道自己不可能有丝毫的胜算,但是荣耀即吾命,这一战明知不敌也不可以就这么逃走。
伊利丹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出来,对霍恩一脸坚韧得道:“真正的勇士,要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忐忑的命运。霍恩,你是你母亲的骄傲,你要替她活出这份豪气来!”
“我会的,大叔!”小霍恩听得似懂非懂,但是依旧挥舞着小螺丝拳,信誓旦旦的样子。
伊利丹洒然一笑,提着骑枪大步走入林场。
霍恩看着伊利丹远去的背影,崇拜之情溢于言表,仿佛看到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有伊利丹大叔在就会永远得安全,伊利丹大叔是一个能永远保护自己的绝世强者!
可是……可是仅仅过了片刻,伊利丹便像一条被人撵走的土狗一般狼狈逃窜出来,一把抱起霍恩单臂一震便将披风抖开,几个兔起鹘落,便像飞鸟般跃过巨石,他手里面的骑枪已经断了,鲜血从骑士甲里渗了出来,嘴里面溢出鲜血滴在霍恩的脖子上。
这个反差太大了,霍恩有些反应不过来,伊利丹便抱着他往大海深处跑去,嘴里面发出了两声奇怪的啸声,悠长、浩瀚、如同海妖之音。
接着,大海之中同样传出来一大一小两个声音,悠长、浑厚,万兽臣服!
霍恩从来没有听见过这种声音,但是作为“大海之子,风暴之灵”的莱茵人,他知道这一定是某种水怪的声音。
“闭上眼睛,摒住呼吸。”
霍恩依言而做,接着他感觉到了伊利丹带着自己跳进了大海。
大海之中,一艘海船缓缓出港,巨大的黑色龙旗迎风飘展。伊利丹抱着他拼命得向那艘海船游去,这些海船借着风力出海,海上行船不比陆上跑马,一旦出了海,再想追上就极为困难。
七桅巨型海船越来越不清晰了,起初还能看到海船上面的那绣着巨大黑龙的旗帜,但是此时已经看不到了。
这时候,海里面又突然传来了刚才那一大一小的两个奇异啸声,远远的还有一个沉闷的回声,这两个声音并不尖锐,但是却中气十足。接着海里面划出一道巨大的波浪,似乎有一个大得恐怖的东西突然窜了过来。
霍恩感觉到有一个东西猛得在下面托住了自己,接着自己便如同踩到了陆地一般浮出海面。
“不要怕,是龙岛的娃娃鲸。”
伊利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霍恩,以后的路你要一个人走,大叔不能再陪你了……”
“娃娃鲸”只是昵称,它真正的名字叫“抹香鲸”,又称“巨头鲸”、“大白鲸”,是爱琴海里体形最大的齿鲸,如果撇开使用魔法的本事不计,单论体形和力量,它们是堪比巨龙的海中霸主,体重可以达到大象的三十倍以上,最长可以达到三十多米。
这个体形,也只有传说中的比蒙巨兽和神圣巨龙才能比拟。
这头鲸长着一个巨大的脑袋,看上去很憨,甚至有点萌态,但是它的品性却是凶猛至极!这头鲸只有七米左右,看样子是一头幼鲸,硕大的脑袋下面还有黑白相间的条斑,远远看上去像一颗白色的巨型蝌蚪。
海里巨鲸,陆上巨龙,这是两个绝对霸主,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没有对手。
小娃娃鲸载着伊利丹和霍恩很快就赶到了海船的边上,霍恩迷迷糊糊得扬头看上去,七桅大帆矗立着,好像高耸入云一般,大大小小的风帆迎风招展,大帆的最上面一只绣着青黑巨龙的旗子迎风抖动,而硕大的船头上面还刻着“黑龙号”几个罗兰帝国的古文字。
罗兰帝国与莱茵的语言相似,文字也相似,任何人都可以说、可以写、可以看懂,但还是有一些细微差别。
海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左右簇拥着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素衣女子,她拉着一个看上去只有四到五岁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在霍恩眼中,尚无美丑的概念。这个素衣女子肤色如凝脂般雪白,黑色的眼睛和头发显示出她是塞亚人种,也就是北方的罗兰人。
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英气,美丽之中带着喷勃而出的野性。
但是她手里面拉着的那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儿,看上去却十分的孱弱,脸色有着异于常人的白皙,少了几分血色和生气,如同一尘不染的瓷娃娃,穿着一身翠绿的小短褂,缕丝镶边的裙子齐脚裸,露出如蚊子腿般细弱的一双小腿。
小女孩小嘴轻抿着,嘴唇被海风吹得有些皱了,微微耷拉着脑袋,静静的,蔫蔫的,显的楚楚可怜。
一个娇弱的小女孩,穿着这种偏成熟衣服,不是大雅就是大俗,而这个小女孩穿着却自然而然,更显得有几分不食烟火气的出尘,这就不知道是小女孩本身的独特气质,还是给她搭配这衣服的人的品味修养了。
她的左胸口插着一片艾草的叶子,和那身翠绿的小褂相得宜彰。只是她的脸上有一种病态的美十分苍白,这种苍白霍恩在自己母亲将死之时见过。
霍恩脑海里本能得浮现出母亲临死前的模样,那种苍白让人心痛。
小女孩也好奇得看了过来,眼神里有几分兴奋,要知道在这种海船上面,除了她是没有别的小孩子的。她的眼睛很大,加上兴奋的眼神,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美丽,也多了一些生气。
“黑龙号”海船足有一百二十七米长,四十八米宽,可以算得上这个世界最大的海船之一。这种长过百米,桅过七杆,组合帆遮天蔽日的顶级海船,即使像莱茵这样海的国度,七支强大的海军舰队加起来也只有五十多艘,而龙岛因为数百年的航海传承,却拥有二十多艘。
龙岛的这些顶级海船皆以龙为号,常年行走世界各地,早已经名扬天下,其中便包括这艘“黑龙号”,“黑龙号”经常游走在龙岛和斯卡布罗海港之间,这条航线是道格拉斯绕开了罗兰的封锁,开辟的新航道之一。
霍恩经过了这么多事,此时得救反而像个傻子一般,两眼无神空洞至极,那个素衣女子急切得让人用绳索放下小舟,将伊利丹拉了上来。周围站满了人,不是剑士便是神射手,剩下的才是水手和船工以及各种商人,一共有三百多人。
素衣女子身边一个四十左右的老水手,他也很像是罗兰人,黑眼睛黑头发,还留着两个很大的黑眼圈,一嘴大胡子,看上去有些破落和邋遢,他呵呵笑道:“麦卡琳,总算是将你的老情人救了回来,这下不用再偷偷得哭鼻子了,哎,二十七岁的老姑娘了,还哭鼻子……”
“老杰克,你还说!”素衣女子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老水手见素衣女子杏眉圆瞪,不由嘿笑一声住了口,过来帮忙扶伊利丹。
这时,海里面随着一声鲸啸响起,跃出一个巨大的白乎乎大脑袋,溅起的水花都直接打到了甲板上。
霍恩只见一个硕大无比的“蝌蚪”在水面上一个鱼跃,本来就有些木的脑袋顿时轰得一声,一个跟头仰天翻倒在甲板上,周围的水手和船工都哈哈大笑,就连那个病殃殃的小女孩儿也掩口吃吃的笑。
霍恩这才意识到是伊利丹大叔所说的娃娃鲸,自己刚才也是这头凶猛的巨头鲸救上来的。
这时远处又响起了几声宏大而低沉的鲸啸,小娃娃鲸欢快得回应了一声,沉入大海中消失不见,只在海面留下一圈圈剧烈翻腾的波浪。
老杰克从伊利丹手里面接过霍恩,嘿笑一声抱着没有任何反应的霍恩,交给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女子,让她带小家伙去洗澡换衣服。
叫麦卡琳的素衣女子红着眼睛看着伊利丹。伊利丹身受重伤,而且在咸湿的海水中泡了这么久,撑到现在全凭着一口血勇之气,刚才还在小舟上面时,他便已经晕死过去。
此时已经是深秋了,海水里透着股凉气,在大海中泡了这么久,霍恩四肢都冻得不灵活了,任由一个年轻的女子抱着往船里面走去。
因为船上拥挤,所以水手们睡觉都是用绳子吊着,睡在绳索编织的吊篓里的,一路往里走去,霍恩觉得像是走进了一个蜘蛛网,过道里装着一桶桶的淡水和一些面粉、干货,以及各种乱七八糟的大小箱子、木桶,更显得有些凌乱。
可是当这个年轻的女子推开一个门的时候,霍恩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一间相当典雅的小屋里,散发着女人香熏味儿,里面有香软的被缛、凹陷的小床,还有一些摆在角落的大箱子,床上则有些凌乱得扔了几件女孩儿穿的小衣、裤头、裙子,本来就极为拥挤的小屋中间还摆了一个铜皮炭火盆,霍恩总觉得这个东西像一个四脚朝天的王八。
火盆的边上,摆了一个大大的木桶,想必是洗澡用的。木桶的边上,竟然还摆着几盆娇嫩的艾草。
海上的生活是苦的,就算你是贵族巨富,也没有奢侈的条件,能有这个条件已经非常不错了,船在海上一漂可能就是数十天,甚至几个月,食物、取暖、淡水都是很珍贵的,用来洗澡已经很不能忍了,再用来浇花简直就是挑战水手们的底限。
霍恩失了魂一般像个木偶,被这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漂亮姐姐抱到水桶里洗了个热水澡,任凭她扒了自己衣服都没有反应。
直到被这个漂亮姐姐笑嘻嘻得揪了小弟弟,才一脸害羞得看着她,捂着身子委屈不已,像一个被强暴了的小媳妇。小正太被色姐姐调戏了,往往都是这个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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