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冰魄。
游襄那日于洞中听见两人对话,冰魄曾言“帝江于你我皆有恩,今生今世除你之外,我亦绝不会背弃帝江,他所托之人便是我以性命相等之人,你若要杀害她,今日便先杀了我吧。”他是可为帝江赴死的兄弟,亦是可儿生死相依的恋人。那****即可为了自己得罪恋人,今日他必也会为了恋人而再次有求于帝江。
众人自动为冰魄让道,帝江挥手赐座,冰魄却是径直来到帝江面前跪伏而下,帝江着其起身。只听冰魄道:“恭贺帝君新婚,蒙山天池冰魄前来进献万年冰晶,祝新妃青春永驻,帝君夫妇和美!”言罢对游襄爽朗一笑。
游襄感其恩,知他今日到来目的,但一想起可儿对自己和天亦族所作所为,便心中交战,若冰魄真为可儿求情,她该是站在哪一边的?
又听冰魄道:“此冰晶乃魄于三日前从祈山封印岩无悔洞中寻获,九鼎封印诀中有一冰晶自然生长而出,乃是地下埋藏之物物化,其精魄在祈山山灵的浇灌下发出冰晶嫩芽,才有如此结果,此乃新妃入主九嫔山吉兆!新妃定是帝君百年瑰宝,帝君定要捧入手心呵护倍至!”
游襄心道:冰魄方才所言,明说亦是九鼎封印诀依然完好,都能长出冰晶了,怎会解印无支祁。这话虽是从别人口中所说,她亦是不信,可是从纯朴善良的冰魄口中所出,她不信也得信了。只是不知帝江现为何意,他明摆着是为可儿求情来着。
帝江轻哼一声,传入游襄耳中。游襄自知帝江其意,想起冰魄于自己恩情,心中一软,复又想到若终生禁足可儿,她便可不用嫁予帝江了。只是不知帝江该是做何处理,因为她与帝江婚约是以可儿性命为交换条件。
帝江挥手左右,将可儿拿住,游襄看见可儿眼中一闪而逝的怨毒,却终是没有下一步动作。游襄不免心中失望,想来这妖女也沉的住气,今日该是会逃过一劫的。
帝江道:“将汪芒仙子带回南渊牧谷,不得我令,不可擅离一步。”
冰魄如释重负的轻轻一叹。
可儿道:“谢帝君不杀之恩。”转身之际却未见冰魄一眼,绝决而去。
游襄转头去看帝江,眼中隐着不满,却被帝江无视,轻哼一声转过头去,却从掌心被注入一股真气,登时全身动弹不得,正当莫名其妙之际,却又听帝江道:“纳妃大礼下月十八举行,上歌舞!”言罢一把抱起游襄,转身步入帝劂宫。
游襄眼望着帝江,潋滟的双眸几乎要喷出火来。帝江却是深深一笑,不再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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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襄仍在赌气中,她想过逃出北维,可是定海神针在帝江手中,任督二脉被封。东南西三面皆是各部族要寨,帝劂宫位于无极峰下,若想从后门朵玛儿峰逃脱无异于痴人说梦,前门亦有黑水十驿把关,若无帝江帝鸿木佩,她自是无法踏出一步。
俯在帝劂宫十层高楼塔顶上,她看向身后无极峰,转又看望峰顶那连绵云朵,她来到北维该有四个月了吧。当日湘池救她负伤,接到帝江激将之箭,便孤身前来北维,这一路走来,与帝江点点滴滴历历在目,甚至于有时她都不清楚清浙与帝江二人之间到底于谁喜欢更多一点?帝江虽然在对她时,手段性质过于强迫,但是她能感觉到前世完全没有过的一种情感,那是爱情,他在越来越迫切的表现出他对自己的爱,可是她心中却一直有另一个身影悍卫不动,那人早在她初来这世界时就先入为主的进入了她的心底。她与他从海上相遇,误入蓬莱,后入世结识湘池缗域濮阳应,再蓄意夺下青州越济城,被女瑰推上城主之位,全是为他所做。现下却有另一人在为她做着同样的事情,她却发现自己的心不是只有装得下一个人,另一个人以强势的固执的姿态挤进她的心里,她开始越来越模糊的定义对于两人的感情。她到底是喜欢启多一点,还是喜欢帝江对自己再好一点?
“夫人,夫人。”塔下有人轻轻唤她,临近十六,这几日里总有女奴拿着新裁制的嫁衣让她试穿,她一直躲避。平日于院中看天空时,发现塔顶这么个好去处,却还是被她们发现,真是着恼啊。可是她却无论如何也不会对奴隶发火的,她来自四千年后的尊重人权的世界里,所以她更清楚自己应该尊重每一个人,这本是她自以为的事情,却得到了帝劂宫所有奴隶的敬爱,是的,有敬也有爱,发自真心。
那喊声持续一会儿,便蓦的消失了。游襄直起身来,碰到身后一物,转过头去,看见帝江拿着嫁衣红袍立在身后,见她转过头来,便是嬉笑连连。游襄心中窝火,这厮封了自己任督二脉,却又总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自己身后,有时还会搂抱腰身占尽便宜,她只想给他照脸一拳,今次也是一样。游襄瞥见远处,心中突然有了主意。
帝江笑意未泯之时,游襄却突然从身前消失了,看着那直直坠下十层塔楼的佳人,衣袂翻飞,倩影迷离,真如展翅欲翔的九天圣凰,这一刻,他突然感觉若是自己松手,那只凤凰真真的要离自己而去,再也寻不回了。他丢下手中喜袍,纵身跃下塔楼,催动周身真气,直冲游襄而去,瞬间来到伊人身边,搂住柔软腰肢,却见游襄眼中的蕴怒、薄嗔。
他轻轻唤道:“夫人。”
游襄却是狡黠一笑,偏过头去不再理他。那娇媚的阳光照射着游襄的侧脸,这一笑却如朝阳初升之时,那朵朵怒放的朝夕花,将帝江心底最深的温柔打破,浮上脸颊,一手托过游襄脑袋,双唇轻轻的狠狠的吻上去。
游襄一惊,想要挣扎,却是被帝江紧紧的圈在怀中,无法动弹,她恼羞成怒,在那舌尖探入之时,狠心咬去,帝江松开香唇,两人嘴中皆有血迹。
两两相望,肢体交缠,帝江心想:这丫头该是对我动情,我该是怎办才好?先前只因想要得手而费尽心机,现下她便要成为我的妻子了!那日渤海之上,蛟目之前,我初时想法本是要得她真心,再将她抛弃。只是这时再去回望那时所想,只觉自己一时之气。可是为什么当我看见她眼中的温柔时,心跳却是会如此的急速,呼吸会如此的窒堵,我到底是真的爱上她了!那时所想的得到再抛弃,此时看来却是今生今世再也无法放手了!
游襄在帝江怀中,但见他眼中温柔触感,心中一动,心跳加速如小鹿乱撞,她难道真的动情了?
彼此眼神纠缠难分,最终还是重蹈覆辙,四瓣薄唇相依,这一刻,连游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谁更多一点了!
这个吻持续到两人落地,周围一片轰闹之声响起,游襄惊醒,与帝江分开,四下看去,竟是几名姿容或秀美或清丽或妖治或妩媚的女子立于眼前,她们便是帝江的几位嫔妃吧!帝江拉着游襄,转头向寝殿看去,一华贵女子嘴角含笑,翩然转身,宽大飘逸的长袍犹如怒放的莲花一般。
帝江唤道:“大妃,且来见见新妃吧!“
华贵女子离了大殿,转身回到后院中。见着游襄,行了一礼,却听帝江道:“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只新妃乃是我的帝妃,生性纯善娇柔,年岁尚小,你们且多让着她些!”
游襄还是第一次听帝江如此认真的与一人说话,不禁想一人,道:“姐姐便是大妃相氏长女相婀吧!游襄见礼了!”游襄虽是口中如此说,身子却未见弯腰。
相婀却是忙着虚扶了一把,看着迎面五位美人如五朵怒放的各色鲜花。
一妖治女子上前,游襄见她眉眼如玄陶般媚态动人,只是下巴略宽,失了玄陶一分美艳。相婀执着此女的手,向游襄道:“此乃吴江部族长幼女吴江桐碧。”吴江一氏受帝江恩惠,其族长便选了自己最美的女儿进献帝江,帝江并非好色之徒,却碍于平衡各部族势力,纳入帝劂宫。
吴江桐碧妙目看向游襄道:“真正是美的,楚楚姿态比这九嫔山中任何一位夫人都要更加动人。难得帝君雪藏甚久,若不是今日意外,怕是我们还得一段时日才得见到。”话中醋意甚浓,游襄原本便是因着帝江脸面,勉强应对,听她如此言语,却是懒于理会。
另一女子接道:“新妃虽与我们只是照面,却是连声称呼也没有,只是颇得帝君恩宠,不把我们任何一人放在眼中。”此女亦如吴江桐碧一般,其父周饶受帝江恩惠,选了自认为最美的女儿絮半进献帝江,只是此女空有一个好身段,却是个木美人,只会争风吃醋。
此话落在游襄耳中,自是心中梗堵,却从未与别的女子因情事争过,所以就算生气,一时不知该如何还击回去。
却听帝江道:“絮半年岁尚小,你们也便多让着她些,膳房中的醋不知是否空了。”
吴江桐碧虽是捂着嘴,那笑声却是进入每位人的耳中。絮半当众被帝江奚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终是看着帝江那炯炯有神的眼睛,不敢再言语。
另了女子连忙圆场,道:“非也,新妃虽与我们只是一个照面,但我观其姿容秀美,温淑贤雅。只她见我们之时,眼中也有嗔怒之意,怕是见着帝君有我们如此多的夫人,心中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游襄猛听此言,心中一紧,红晕不自觉的爬上脸颊。
帝江道:“还是绗酆懂我!”
那女子轻轻一笑,话有深意道:“这样也好,若是帝君喜爱,新妃也回报帝君同样感情,我们这些做夫人的也该为帝君欢喜!”
此女芳名依绗酆,为荆州洞庭湖东岸长沙郡郡王独女,她是个爱恨两极的性子,因被洞庭湖南岸武陵郡郡王毁婚,一怒之下向洞庭湖投下巨毒蛊术,导致武陵郡以洞庭水系为生的部族十灭其九。武陵郡向长沙郡索要凶手不得,历时两月备战,向毫州冷氏购巨舰战般五十余艘,开战前夕再向长沙郡索要凶手。
长沙郡郡王好脸面,同女儿一般碍于武陵郡郡王毁婚一事,只觉面上无光,再则依绗酆乃是其最宠爱的独女,最终两郡兵戎相见,一时间洞庭水系战云密布,那月余间的整片湖区都漂浮着尸体,湖水被鲜血染透,最终惊动当时还是资源部长的伯益亲自出面调和。只那长沙郡郡王怎样也不肯交出爱女,经伯益从中周旋化解,此事结局不了了之。
后一说依绗酆投湖自尽。真凶即已逝,武陵郡王也确是毁婚在先,想到当初两人相爱之时的甜蜜过往,再看看新婚妻子恬静的笑脸,自是劝他“罢了,罢了”,娶妻娶贤,他现下感概自己当初确是做了正确决定,任哪一个男子娶到依绗酆如此悍妻,当真心理受不了。但于情之一字上,自己确实理亏,再加上王都压力,于是此事便也算了。
其实真实情况为依绗酆着父劝说,投靠北维而来,帝江知其行径,自觉有趣,于是收留其下,居于宫中。后与帝江长期相处中,自觉这男子当得起北维玄武大帝之称,芳心暗许,乃是九位夫人中始终对帝江感恩戴德,忠贞不渝的一位。
其她五位夫人皆是帝江收留的九州各郡狠辣女子,自是同依绗酆一样忠心帝江,不言其他,在她们心中只要帝江好,她们便也是好的!
相婀看着依绗酆,妙目从一众女子脸上扫过,落在一粉衣女子身上,对游襄道:“此乃九州四大御兽高手之一,芳名滕烬琊。”
滕烬琊相传御兽之能可与凤麟麟相当,进入帝劂宫却是帝江外出游荡之时招惹其人。那年某日,帝江于冀州九夷腹地遇此女拿神器训兽,一时好奇偷看半晌,后实在着意观望,一时大意暴露行藏,滕烬琊着百千凶兽围攻,却被帝江突围。此女未见过如此人物,一路追踪来到北维,却被帝江构陷于此,不复得出,历时三年,最后认输,自愿入宫为嫔。
滕烬琊容颜与游襄相比,只算清秀,眉梢上吊,唇角上翘,天生一张笑脸,无论何时看去都在嬉笑嫣然的看着你,如同怒放的曼陀罗花,但那如花笑靥亦如花蕊中那轻浅的毒液,只可观赏不可轻尝。她那高高上翘的眉眼斜斜向游襄睨去,眼中自有一顾孤芳自赏之意,淡淡道:“帝江愿做何事,纳谁为妃,与我无关,但只要他自己喜欢,我也无甚异意,累了,失陪。”
一展身形,那如春柳柔嫩的腰肢轻摆,扶摇直上,那十层高塔的中心隐没了一点粉色。
相婀的目光落在方才隐在滕烬琊身后的黑衣女子,此女芳名温郁,乃是无影暗卫中的顶级高手,曾穿越九州九大治所城郡府邸,得到其中三位郡王夫人的一缕青丝。后九州盛传此女暗探功夫了得。其中毫州船局冷氏少主,著名色鬼冷泊楠追踪其人,偶然得见其真容,即被其美貌所迷,誓要将其纳入府中。冷氏船局遍布九州,皆欲拿此女向柏楠邀功,最后迫不得已之下,此女隐入北维,面上虽为帝江妃嫔,实则只为自己寻一安身之地罢了。
温郁相貌得见之人只有两人,一是自己二是那色鬼柏楠,甚至于“夫君”帝江都未曾见过其真实面目。看着相婀目光,她却不发一言,而相婀眼中,却是不经意间,已不见了她的身影。
帝江对游襄道:“郁儿本是这性子,你莫要与她见怪。”
游襄于人前给足帝江面子,听他言语,轻哼一声,转身离去,背离之时,却是满脸怒容向寝宫而去。帝江快步追上游襄,看到游襄眼中忧伤嫉意,问道:“怎的,刚刚从高处落下,受到惊吓了?”
游襄重重推开帝江,深呼一口气,就是不肯搭理他,转身步入自己室内。
帝江想要追去,却被一人唤住,帝江转过身去,只见一端庄秀丽的美人立于自己身前,乃是大妃相婀,对他柔声说道:“好帝君,你平日里聪明绝顶,今日怎会连一女子心思都未猜中呢。”
帝江仍不明所以,道:“好姐姐,告诉我吧!”
相婀吃吃笑道:“我们的新妃该是吃醋了!”
帝江心中一阵狂喜,他的猜测正确,那丫头该是真对自己动情了,否则怎会吃如此大醋,对相婀告谢一声,追了进去。
看着两人离去背影,相婀转过身来,只听絮半和吴江桐碧将游襄事无巨细的议论着,刚要出口,却听依绗酆道:“两位妹妹,你我姐妹相称同处一室,皆对帝君忠心耿耿,我们心中所愿一致,若帝君幸福,我们也是同样欣喜的!你们又何必如此。三日后便是帝君大婚,我们所能做的便是恭祝他吧!”
相婀唇角笑意不泯,不再言语,转身离去。
絮半与吴江桐碧看着几人身影,自是找着角落继续议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