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游襄再次见到清浙,心中早已痛的麻木。她看见他着了喜袍,却非满面春风,眼中有焦臊,有愧色,亦藏着一丝期盼。
游襄醒来已是清晨,服了幻容草,便去往婚典礼殿,那是星宿海城郡中的连云港城,亦是徐州治所,礼殿便设在城中一处大宅子里,宅子庞大,却是简陋,清浙只需将彭祖府中的郴柳接出,迎进这宅子,行了大礼,便是成婚。
现下战事四起,天下大乱,虽是九州两大最强势力之一的姒启,却不得不将婚典从简。
游襄心中有一恨欣愉,婚礼的简陋亦说明他心中的不重视。呵,他眼中的那一丝期盼,是在盼我吗?但亦想到那誓言。
永世沉沦,永世沉沦,面对此景此誓,她更多的伤心难过是他违背了誓言会是怎样的沉沦,她心痛亦如柱倾,当日那温柔何许的男子今日便要为她人之夫,她却只是在担心他违背了自己的誓言将会遭遇怎样的结果,前世她虽从未出世,却是从书中知晓爱情的真谛,有悲有喜,她心纳百川,却在自己心中保留了最纯真的美好,若他与她能够得到幸福,自己是愿退出的。
她的泪含笑而流,转身飘然而去。却在宅子门口被一人堵住,游襄看着庄客乘,眼神暗淡,便要从他身侧绕行,却见庄客乘左行右挡,切切拦住她的去路。
游襄抬眼看他,眼神却是死气沉沉,毫无颜色,她不想开口说话,她亦觉得自己此时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她轻轻的用双手按着庄客乘,将头抵在其胸口上。
庄客乘自知其意,却是不肯让路,大声喝道:“姒启,你原本心中所念之人现下正在你眼前,为何你却不出来相认,你是否真要做那弃旧迎新的蠢事?”
游襄蓦然抬头看着庄客乘,她心中的他一直是静静的,默默的陪在她身边的,何时会有如此气势?
心脏收缩,亦如被那只手紧握,但此时亦不同的是那手大开大合,亦是在将心脏玩弄,经脉里亦有无数针尖挑拨,她只觉浑身痉挛,特别是双腿抖的厉害,她一时无法站立,便要软倒,却被一双大手扶起,倒转其身,亦是落入一个怀中。
游襄只觉全身的力气便也没了,只被那人圈在怀里,这种感觉亦中毒,明明很清醒,但身体亦是不听使唤,她应该逃离,可是那种心底最深处所散发的原始欣悦却渡上心头脑间,挥之不去。
她的清浙在看着她,那顺滑的青丝亦在手中穿过,仍是那样的细腻纤柔,一如二人之间的初见,他认定她是渤海蓬莱岛的出游仙子,一见之下便已倾心,她唤醒了他因人生初败而颓废低落的志气。那与斗君一战,若非她在身边,怕是那时的自己便早已全军覆没了吧。
他在回忆一路走来的点点滴滴,那个女子在梦里总是与他挥手告别,因这一幕,他常年梦不安;但怀中女子,入梦便助他得真龙兽身。
但她出现,自己便是好运连连,斗志昂扬,心无旁骛,她是我的福星,亦是我心底扎根的爱恋。
想到此处,他脑中豁然开朗,有如此女子在身旁,我怎还可以娶其她的女子,纵使九州第一美人,纵使彭祖助力,纵使得了天下,若是输了她的心,我便一无所有。天下我输的起,输了便还能赢回来,她,我却是如何也输不起的。
他抬起她的脸颊,看着这张绝世丽颜,轻启唇道:“海语,不要离开我。我可以不要天下,但却不可以没有你。”
游襄抬头看他,二人眼神交汇,亦是这一瞬间,便明白彼此的心意,游襄泪如雨下,亦是责备自己,昨夜自己对他的猜忌和中伤亦是自己的不信任吗?不,她是信任他的,他说的任何话她都会相信。
心中明白,亦是欣喜若狂,但看姒启,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道:“娶了郴柳,便得彭祖相助,天下唾手可得,那亦是你早早便诉说于我的心愿,我喜欢你,好生的喜欢,可是我却不能阻你男儿志天下的宏愿。站住,不要来阻我,若你今日强行阻我,我便死在你面前。”
紫金长剑在手,亦是抵着咽喉,一前一后两个男人看着,亦觉心如刀绞,却都不敢上前。
游襄道:“我亦去寻那九鼎,你有轩辕剑,有郴柳,有彭祖相助,登基乃是迟早的事情,但九鼎乃是王权象征,亦不可少,我要在你登基之前寻到,使你登临大位名正言顺。”
启道:“不要,海语,留在我身边吧,当日我亦发誓你是我今生的妻子,就算得了天下,你亦是至尊至圣的第一夫人,九州国母,这个位置唯你一人。”
游襄看着他,双眼紧瞌,亦是欲绝不断,最后泣道:“我不会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绝不会。”
启亦是愣住,游襄眼中微嘲,手放长剑,转身便要离开。但见门口一位娇小玲珑的少女,身形与女瑰颇为相似但那面孔却在游襄脑中留下过痕迹。
只见那少女抬起那张苹果般圆润稚嫩的脸庞,细眉晶目,编贝皓齿,耳垂犹为精致,虽然年岁极小,却是美丽极致。如今亲眼见到,却比那日幻镜中所见,更加迷人,想必将来定能位更十大美人。
少女亦是娇嗲的叫道:“清浙哥哥,图图可想你了,为何这么久亦不来看人家,我经常与姐姐说起你,姐姐亦是呆呆的,却不作声。图图好想你呵!清浙哥哥!”言罢亦是跃身而来,直扑启的怀中。
但听“清浙”二字,游襄便觉脑中轰隆一声,仿佛天地间便什么也没了,只剩自己一人。“清浙,清浙”这亦是他送予自己的名字,为何却被另一个女子如此亲昵的唤着,这是什么景况,是什么?
但听那少女道:“清浙哥哥,我与姐姐听说你欲要成婚了,是么?”
启亦是尴尬,原本将这少女当成妹子,却不想那一年的相处,她何时对自己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如今自己的婚讯传遍九州,亦是给伯益一个警示,但不想却引来这刁蛮妹子,她对自己用情至深,自己亦是知晓,青州鄣鲜原平大战时,自己亦是举步维艰,处处受限,图图听闻王都亦将兵力全数压往泰山,便上殿喧闹,亦是被其父伯益软禁一月。
她于自己真心用情,但自己却无以回报,论情他亦是对其姐九夷神女女善有一份无法割舍的似母似爱的情,论议,他亦是对徐州列姑射山上的城主恩情不忘,论爱,他亦是心中唯有这海语一人扎根。
是以图图,只能是妹子。
正待开口,却闻身边异动而来,但见图图与海语二人扑身前来,挡在身前。启心中颇为感动,顺手将二人拦在身后,正面相对时,只见一人口中呼啸而来,乃是从未见过。
只见那人乱发如杂草,一双赤眉青眼看着颇为阴险,口喷青火,厉啸而来,手持两柄银色长钩,时而旋转,时而拿捏在掌心,口中不屑道:“世人甚称你为真龙天子,但亦要两名女子相护,真真可耻,哈哈,现下就让你瞧瞧爷爷的厉害。”
启冷笑一声,长身而立,霸气十足,这亦是游襄第二次见启如此神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初见他时的颓废早已不见,现在的他已经成长为一代霸主了。
启道:“大胆贼人,你即自称爷爷,可知你爷爷是谁吗?”
银钩怪人愣头愣脑道:“我自知我爷爷是谁,乃是钟山山神,晨鹄师叔——鼓。”
原来是晨鹄找来的帮手。游襄自知启的心思,却是摇头道:“非也非也。”
银钩怪人果然上当,道:“哼,连我爷爷大名亦不知,你便只是个无名小辈,我晨池自不与小女人一般见识,你二人且让一边,否则我便先掐死你们二人。”
游襄道:“你为何不问我为何要说非也?”
晨池道:“为何?”
图图此时也猜出二人心思,嘲笑道:“就你这蠢驴不知,爷爷便是涂山氏姒启也。”
晨池疑道:“涂山氏姒启,我何时有这么一个爷爷?”
启笑道:“现下便磕头认亲吧。”言罢亦是夺身上前,要将那怪人拿下。
晨池现下方才回转过神来,哇哇叫道:“臭丫头,竟敢嬉弄我,看我不把你们生吞活剥了。”
启道:“想要碰她们,便先过我这一关,等等,你即有心认我做爷爷,便先磕首吧!”大势一转,便朝晨池当头罩下,晨池自是扭头便逃,启却是吃了一惊,心想这厮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但见腹下银钩刺破衣衫穿过,便知这厮招式颇为小人,其身奔逃,武器却是暗中使来。
游襄天幕神眼自是看的清楚,心中一惊,立时将先前的醋意愤恨全忘光了,飞身便要去拦,却被强大气势拦了回来,突的只觉一股气流旋转,她自是当空飞起。幸得庄客乘从后接住,转首但见那少女,少女亦是看着她,眼中有一丝敌意,冷冷哼一声,道:“臭小子,放开本公主,若是再占本公主便宜,本公主便将你手砍下来。”
游襄心道:这厮亦是忘恩负义。冷冷道:“客乘,这所谓的公主亦是身份高贵,我们碰不起,你方才救她做甚?”
少女道:“哼,你们便知我是伯益幼女图图,为何却敢以卑贱之手,碰我尊贵的身子,若是被姐姐知晓了,你们便全都得受剐刑的。你干什么,放开我……”
游襄亦是拉住女孩手腕,道:“我今日便以我的卑贱之手,碰了你尊贵的身子,你姐姐为何人,命名收她出来剐了我吧!”游襄本是心中有气,方才与启置气亦是未消,再见这少女前来,口口声声说着她与姐姐对启的思念,更是叫出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清浙”之名,心中更了窝着火,此时但见这少女自诩身份尊贵,将贵贱分的极为清楚,便心中恼怒,是以不顾少女年少心性,便要罚治。
庄客乘拦下游襄,道:“她乃是小孩子,便不要与她一般见识了。”
游襄听了庄客乘所言,但见远方启的战况颇为激烈,便也想算了,放开其手,转身去看远处战事,却不想小女孩袖中暗藏之物却是脱离之刻将游襄指尖刺到。
游襄轻叫一声,亦见手指处一片乌黑,庄客乘一见之下,便知是毒,一把扯住少女衣领,少女却叫道:“清浙哥哥,坏人要杀图图啦,快来救图图啊!”
启将晨池迫退开去,但闻图图惊叫,便闪身前来。游襄见此一幕只觉心酸,他心中还是看重这少女的吧,否则怎会如此焦虑她的安危,他亦是没见自己此进异状吧。
正在此时,那原本被迫退的晨池却是阴阴一笑,游襄反应过来,启为救少女,亦是将后背空门大展在晨池眼前,他若此时袭击,便可一击得手。
不行,我亦不可让他受到伤害。
游襄想到此处,便夺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