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无支祁现身已过半月,虽是迟了七日,但是火药药引亦是安然被送至兵器局中,而那破天流光弹亦是按时运达艾山,有这神器兵炮,敌人自是步寸难行,再加上己蠡亲临战场,敌人更是节节溃散,似乎半月前那强势偷袭的北维暗兵再也不会出现了。
今日己蠡亦未出城迎战,来袭乃是散落流兵,阅一一人便可打散了。无支祁究竟是怎么了?这些日子亦有强兵来攻,但若自己一出城,那首领再是勇猛亦是相让自己三分,自己虽是得胜,却是胜之不武,仿佛敌军刻意相让,而自己亦是不留余地,即是战场,你若相让我便接受,疯狂反扑自是正常。一连几场大战皆是如此,无支祁兵力自是军心溃散,近来也只得派些流兵前来,再若如此下去,自己便要烦躁了。前几日听说父君身体欠安,自当回相瞧瞧,但阵前战事吃紧,自己亦是脱不开身的。只是想到那无支祁忒是可恶了。
想到此处不禁冲天长啸一声,心中怒骂道:无支祁亦是缩头乌龟,不敢正大光明与我一战。
正当间,却听侦兵来报,己蠡唤他前来,道:“何事。”
侦兵道:“襄阳城传来消息,郡王病重。”
己蠡夺身站起,眼中且惊又惧,道:“可有看过巫医?”
侦兵道:“自是看过,只那病来势汹汹,巫医便也束手无策,郡王此时心系前线,更望着城主,只是说,只是说……”
己蠡道:“快说。”
侦兵道:“郡王说:‘离离自是前线脱不得身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可牵连了她,你等且不可告诉她我病中之事,且让她安心应战,家业郡国为大呵!”
己蠡听完消息,脑中已转了几圈,道:“郡王自是不得通传消息,你们又是怎样报到我面前的。”
侦兵道:“乃是国师。”
己蠡眼中寒芒一闪,仁瞳微缩,所谓国师乃是父君现下夫人,亦是不被自己承认的柳夫人,她乃是自己回家之时,嫁与父君的。那时的父亲幕僚之一昆横之女,本欲直是帝妃,亦是国母,但那日正是自己归来,父亲见了如此能耐的女儿自当将娶妻之事便也忘了,再加上母亲于己蠡心中留下的深痕,自是不会承认其他女人,但那时那女子已然进了郡王府,自当没有送还之理,于是父亲看着春日发芽的柳树,亦称其为柳夫人。
这么些年,她一直是想为父君诞一麟儿,但亦未偿所愿,父亲因着自己与她的关系便未再纳夫人。自己与她虽是同处一府,自从来便是陌生的。不想此时父君病重,竟是她通传的消息,倒也奇了。
对那侦兵道:“你且去吧。”
隔空一弹,空中自有异动,己蠡道:“宋恣与那女子现下何处?嗯,好,我知晓了!父君之事你亦知晓?”
空中异动声声,己蠡眼神亦是幽深寒流,瞳仁收缩,面色变幻无常,最后道:“我自会当心,你且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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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襄自觉宋恣对自己太过殷勤,许是自己想的多了,七日前自己毕竟救过他的命。只是那兵器局作坊自古至今亦是军队中的绝秘之间,这宋恣亦带自己前来,想必是受蠡所命,但自己与己蠡不过见了二面,亦非深交,而自己现下身份乃是东夷军力,而那己蠡的襄阳城主却是王都亲授,二人彼此关系太过暧昧,她怎会如此信任我呢?
惘羽自是进城后便被安顿进了宋恣住宅,之后便是宋恣邀自己一道前去兵器局送那秘物,游襄本不是好奇心重之人,本想护送这二人回城,自己便该完成友情任务,回返崇山,但宋恣邀请乃是盛情,她亦不好拒绝。
襄阳城兵器局有两处,一处乃是军工坊中,另一处却在地下百米之深,乃是己蠡研制秘密兵器之所,宋恣性命及夫人全族都乃己蠡所救,他自录尽忠,己蠡也对他颇为信任,只是游襄亦想不到已信的如此之深,竟会将这秘闭的兵器坊也交予他了。
而那宋恣生死相护之物今日至这兵器局中方才解开神秘面纱,乃是至烈火药药引,加入普通流光弹中亦有十倍功效,游襄亦与宋恣同那铸弹师前去昆山实验,看着那巨大升腾的云层亦觉威力,但后十颗流光弹连数引爆之后,亦不见那昆山之影,游襄亦觉惊奇,不想这上古竟有威力近似于核武器的巨型炮弹。
抬头看天,只见空中亦有一物,只余满天土石飞沙,不禁破口而出:“破空之弹,亦是人间之绝,想来这世上便只有我大哥有些神力。”
宋恣道:“仙子如此了得,其兄长自是当世猛将勇士。”
游襄道:“乃是义兄,你说的也对,世人皆言长右乃九州第一勇士,但我那大哥在我看来无论术法、武功、沙场征战还是人格品性皆比长右高上许多。”
宋恣道:“如此说来,我便是知晓一人,不知乃兄可是现下九州盛传的三苗族族长驩兜。”
游襄心中自是惊喜,眼中不免得意,道:“正是。”
宋恣道:“九州皆传驩兜猛将难挡,亦是以一己之力便可撼摇三军,当是我等尊崇仰望之人。”
游襄心道:我大哥于军人心中便是第一英雄,该当偶像一般来崇拜的。不禁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我大哥亦是武学奇才,当世第一勇士,不,长右为第一勇士,我大哥便不做了,他那第一勇士自是辱了我大哥,只是我观来,我大哥亦是大英雄,他斗卿亥,收奇穷,只身体人闯三苗,受全军尊崇,自是荣任族长之位,后一人一兽与王都晨鹄大军周旋,自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追击千里之外。”
宋恣亦是听的眼中星光闪闪,道:“如此英雄自当我辈敬仰,只盼改日有幸一见。”
游襄道:“那自是简单,我且与你引见。”
宋恣心中激动,道:“那便多谢仙子。”
游襄心中于驩兜自是尊崇,听闻宋恣崇敬之言,已不再将他当外人看,只道:“不要再唤我仙子了,便叫我游襄吧。”
宋恣自是受古训所阻,眼色一变,顿时羞赧,道:“此乃仙子闺名,岂有我可唤之理?”
游襄心中一惊,自是想到古人亦有礼教之说,便道:“如此请便。”
铸弹师乃是一清瘦男子,年岁尚轻,只那体阁太过纤瘦,以至脸颊无肉,凹陷许多,看似骷髅,亦觉颇为丑陋,但宋恣言,他乃是己蠡最为信任的兵器铸造大师,其兵器研究功夫自称天下第二,便没人必称第一了。
此时那铸弹师喃喃道:“破空,破空,便是破空流光弹吧!今日试弹成功,明日便可生产出物,不出三日便可先运送一批前往艾山了!”
游襄道:“运送你亦前去么?”
宋恣道:“城主自是没有吩咐,我且先回府歇息几日,仙子一路劳顿自是辛苦,不若留下与羽儿一同,我且带你们游游这襄阳城吧!”
游襄本欲告辞,但听宋恣所言,亦是心中痒痒,当下一动,道:“也好!”只是不知这四千年前的襄阳古城与后世的襄阳会有多么大的区别。
这一留便是半月,因着前方战事吃紧,游襄亦是想走也走不了了。那几日宋恣和惘羽自是招待颇丰,辗转挽留。最后实在留不住了,亦只得随她离去。这也便是游襄只觉得他们夫妇二人太过殷勤之故,但一路自是风景秀美,观之心悦,亦不再去思虚其他。
但见城防十座,亦是雄伟壮观,心悦诚服,只道:难怪世人皆言荆州乃是九州兵力最强,现下看这城防建设亦觉此言确实。正当观望之际,却见一骑飞兵从身旁滑过,她自有冰滴透明结界,不为外界所见,一路行来自是安全。但见兵中乃有一人颇为眼熟,但却想不起何处见过。正是这一点亦让她在此停留了一段时日,因着她那超忆症的大脑竟也有记不起一个人的时候。
但见他身后所负箭筒,脑中轰然一亮,便尾随他而去,这样一留便是半月,她亦在城防城中听着前线消息,无支祁亦是打了荆州的主意,北维可儿亦是有动静了。只这半月内她亦只前线战争打的颇为荒谬,再于城防中观察数日方得出一结论,心中惊骇,但又一联想这段时日入这荆州虽与蠡有所交际,又想自己若是此时将这消息相告,自是不得己蠡信任,而她身边自有无影暗卫,想来她便也是知晓的,我何必去凑这热闹,还是赶快回崇山去吧,启该要担心我了。
当下布了冰滴透明结界,本欲空行离去,但行数里,却见空中翼兽翱翔而来,定睛一看竟是己蠡,但见她神色匆匆,面容枯萎,愁容满面。游襄虽与她只见二面,但亦知她心性颇高,世上亦无什事可令她心焦,想来是家中出了大事,而她亦只剩父君一位亲人,自是那老郡王有恙,才可使她如此急躁,当下不再管她,便欲驾兽离去,但交错而过之时,她亦觉己蠡神色惊动,亦朝自己方向看了一眼,却是径直离去。
游襄拍停百幻蝶,转身看向己蠡远去方向,亦觉那身影颇为不祥,只觉她这一去便非好事,若自己不去相助,她定当万劫不复。心中有此想法,她亦是一惊,但想宋恣夫妇这几日殷勤,心中好气又好笑,想道:便跟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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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浓,月华初上。
己蠡一进襄阳主城便觉心安,不管自己离开多少年,不管自己走的有多远,这里亦是自己的家,幼年之时亦有母亲的等待与唠叨,成年后亦有父君的期盼与等待。
但进城门,已入夜禁,她虽是驾翼兽归来,但亦要从正门而入,否则便会引起城防警告,当成闯入者刺杀。
头上自有人问道:“何人半夜入城。”
己蠡冷然抬首,城上那兵士乃是小小守城卒子,自是不识城主面目,道:“报是名来,否则便当擅闯者。”
己蠡道:“叫你都统来见我。”
卒子听了己蠡语气自觉乃一股英气扑面而来,但闻乃是女声,心中一惊,想到一人,当下不敢怠慢,忙去唤了城防都统,都统来见,即是俯身下跪参拜城主。自当唤他平身,便是匆匆入城。
己蠡心中自有定论,白日里问过无影暗卫,自是得到这样的回答:“郡王病重乃属实,但我等部将于城郡中四处侦查,总觉一事心中有疑。便是城中亦常有陌生面孔,当然,部将不可能记住襄阳城中每一张人的面孔,但我族类我们自是熟悉,只那些陌生的面孔只一两张便是常事,但数量一多自是我等当警觉之事。我与部将自是探查了一翻,但却没有任何结果,城主,此次回城,必当小心。”
但此刻,她只觉自己回家了,亦未觉出那二人脸上阴森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