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之经过梨花坡,碧天下,瀛州玉雨四月飞扬。
山坡的那一边,是忘轩和一个女孩并肩而行,女孩娇小玲珑,柳叶细眉。
句之依稀记得,那个娇小不禁一握的身躯,能让忘轩在斗法大会中丢大糗的人,正是听昕。
句之能够看到听昕脸上的娇嗔与钦慕,那次对于忘轩而言失败的斗法,早已随风飘散,众人眼中只有七窍玲珑、玉树临风、屡战屡胜的轩公子。
句之稍稍挪了一下所站的位置,那个地方刚划过忘轩的目光。
桃花棃花已狼籍,踯躅花开如火炎。
这不是句儿应和忘轩相见的地方,这不是属于句儿和忘轩的梨花天,瀛州玉雨,当真要化作雨滴消逝在彩虹下了。
句之继续前行,三年里,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忘轩,出任务时,也遇见过一次。
那个暴雨笼罩的夜晚,雷鸣闪烁下,忘轩出没在葬骨岭,葬骨岭顾名埋葬清骨之山,忘轩在那寻到了被妖魔掳走的听昕。
听昕师门在收到忘轩的千里信后,只一个闪电划过的瞬间就出现在了葬骨岭,救回了听昕。
来到三生崖,句之给壁绝前辈带了松糕。
“好娃子,你家相好昨天又来了。”壁绝塞一口糕点。
句之眨眨眼睛,笑笑道:“壁前辈,您莫再说笑了,他不是我相好,叫他以后也莫要再来了。”
“嗯?不是你相好,干嘛三五个月便来一次?”壁绝说着走到句之身后:“到时间了,下去吧,最后一次了,要不我老头子再送送你吧?”
句之感觉到壁绝前辈枯老有力的手搭在自己右肩上,墨无赖死前给的调理方法原来真的有用。
墨竹死了,按照他的预测,上天的惩罚应验,他果然在遇见句之两年后就身体枯老衰竭而死,明明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年之身,却带着比八旬老人更孱弱的身体逝于人间,投胎转世去了。
“前辈,有劳了,放心吧,句儿自己能对付得了,您去休息吧,到夜里您总休息不好。”句之拍拍壁绝前辈的手,放开,念一遍浮尘咒,往崖底飘去。
壁绝摸摸半秃的光头,摇摇头道:“这长生不死真就如此重要,倘若现在丢了性命,你又当如何!”
金雕阿风静静从句之身旁滑翔而过,句之不禁颤抖了一下,心中保佑着,今日不要再有意外。
穿过了层层云雾,脚尖触到冰寒的流水,句之警惕地四处巡视了片刻,四头蛟龙吞云吐雾,翻云覆雨,扭打在一起,若是在晚上,蛟龙更是喷火吐烟一番吵闹。
句之松一口气,蛟龙在脱欢嬉戏便不需担心,若是在休息或进食,那便是他们警惕性最高的时候,外人极易受到攻击。
句之选定一处便运息潜入水底,盘膝而坐。
三年的磨练,句之已经可以做到湍流奔腾的瀑布之水下稳如泰山,甚至找到了如何在激流中利用水股之间的互相碰撞、辗转,在被流水冲走一段距离后,仍能回到原来打坐的地方安定。
但最令人吃惊的进步应该是句之的吐纳之术,若是再身处灵气压制的阵法或毫无灵气的环境中,句之已经能做到不浪费一点丹田积聚的灵力,仍能自如地运行吐息之法、使用法术,这样的境界,以白师父那样的惊人天赋才有可能在四五年的时间里学会,又或者服了某种灵药直接获得仙体。
正在句之刚入定之时,蛟龙中的一只却突然暴跳起来。
蛟龙本是龙与蛟交而成,不同于龙,是没有犄角的,但这只蛟龙却生得一副钝歪歪的犄角,句之一直怀疑这只莫非是龙非蛟,便称它为应龙,虽然曾想过应龙是有翼的龙,但觉得没有其他更合适的称呼,便心里默称其为小应,至于另外三只蛟龙,句之直接以颜色的些微不同称他们为大黑、二黑、小黑。
小应蛟身上数处血迹,大块的鳞片直坠水底,扭腾着身躯在水中与水上四处流窜,以躲避其他三条蛟龙的攻击。
尽是又遭了排斥,只是这次四个小家伙玩着玩着,打得似乎严重了。
称他们为小家伙,并非不妥当,依壁绝前辈之言,这些蛟龙也不过四五百年,比起成年蛟龙上千年的寿命,真的是年幼的很,而且不知为何,在人间修炼了四五百年,仍是灵智未开,未曾化形为妖。
小应蛟撞在壁崖上,喷出几口毒液,毒液瞬间将三生河染为墨黑色,眼见着乌墨急速扩散到句之所在的位置,句之一个飞身,直射出水面。
虽然有符箓可以保护不受毒液侵蚀,但四龙之间的打斗,向来不拼到壁绝前辈前来劝架之前,是不会停手的,恐怕符箓支撑不了那么久,而目前这只算是小打小闹,壁绝前辈是不会出现的。
就在句之腾出水面的一刹那,三股气流逼向句之。那三条蛟龙竟是打得太欢了,也不顾现身者何人,只想血染三生河以图痛快,又或者这个小女娃长期躲在他们眼皮底下,令他们好生不快,今日终于又得见,定要连同那小应蛟一同拔去这眼中钉。
因着浮尘术移动缓慢,句之强行使用驭剑术腾空而上,小黑脱离三蛟群攻小应蛟的攻势,直逼句之。
句之的法力不足以抵挡小黑,但以自己的速度,恐怕未上至崖顶,就被小黑追上,然后缺胳膊断腿。
句之干脆一个俯身,冲向小应蛟,四条蛟龙具是一愣,这小女娃难道打算找犄角蛟龙当帮手么,它现在可是自顾不暇。
只见句之拔出火宵剑,梵音剑第四重——谛解,梵音回响,剑气直穿小应蛟。
小应蛟顿时嚎啕大叫,响声震天,翻滚身子,顾不得方向,撞向了大黑二黑,才落入水中尚未触到水底,又冲出水面,怒吼一声,只逼句之门面。
句之全力往崖顶上逃了一段,但这些怪异的浓雾阻力太大,句之感受到骨骼的压迫感。
三黑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向崖顶追去,那女娃是想借着小应蛟的速度逃到崖顶,可是伤了小应蛟,小应蛟不是得要她的命么,怎么可能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