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之这一消失就是三年。
月川在那晚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新弟子都无事,走段路便能遇见一两个,为何刚好那日几个相熟的人都有事不得见,遇上千师姐被找去帮忙巡山,遇上壁绝前辈,拐弯抹角耗了自己那么久的时间才得知句之被转移了。
月川三个月闭关出来仍不见句之踪影,询问师父,师父又命月川闭关三个月。
白掌教在一年内尽数痊愈,重新执掌重溪,他也丝毫不给月川空挡询问。
观师祖照例四处巡游玩乐,到各家门派坐访调笑,月川一年也只在大宴上得见一次。
月川见过全执教时,又被一顿责罚,门派教规处置岂是尔等可以过问的。
门主执教、渊执教等人一概不知情,究竟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月川也不好多问。
连同那墨竹前辈也不见踪影,墨竹前辈虽不喜吵闹,但每年有宾宴大事、新收弟子时,仍会露脸,如今却丝毫不现身,墨竹峰也增强结界,未得墨竹前辈应允,踏不上山脚半步。
月川最后一次见墨竹前辈恐怕是两年以前了。
三年里重溪派未再大规模增收新弟子,凡是他们这一届弟子以后进入重溪的,必定一番盘查,而且都交由执教们的徒弟教导,执教不再亲自过问弟子修炼之事。
忘轩那日任务归来,凭其专门修炼了的博闻之术,竟也全寻不得句之,当初送给句之睡莲香就是因为句之身上的淡无之味,虽然那会收了回来,但后来又补送了风信子,要么是句之被转移走后全无戴在身上,要么是她不在重溪,否则忘轩偷偷将重溪山脉绕了个便,竟找不到一丝气息。
忘轩和月川在这一年同时被宣布收为关门弟子,如同当初小小破格被渊执教提前纳为关门弟子时,入门仪式何等隆重,虽然只有半日便结束,虽然不曾大宴相邀,但仍是风光无限,诸多姐妹爱慕,诸多兄弟同胞羡慕并嫉妒着。
忘轩在这一年里也同月川一样正式纳为黑加仑组织的一员,原来解除小小前世宿怨的那次任务,也是白掌教和百里督教在探查新的弟子中,哪一些适合进入黑加仑组织。
在皇宫那晚,秘密跟随忘轩、句之和小小,又救他们于危难的是黑加仑组织的两位长老——无道、无德,他们见小小年幼鲁莽,将其排除在外,单向句之和忘轩亮出了玉牌,示意他们入选组织。
黑加仑组织通常执行一些秘密稽查任务,事关重大却并不犯生命危险,最危险或许是潜入魔神宫殿打探消息吧,不过这样的任务对于才入派四五年的忘轩他们来说,自不会接触到。
那年的十二个弟子中,玉姬也进入了黑加仑组织,通常与千阙歌一同执行任务。
玉姬本就落落大方,这四五年过去,如今芳龄十七,更是容貌倾城,冰肌玉肤,功法出众,又得掌教器重,暗地里多了不少爱慕者。
还有一个句之很关心的人,心清妹妹,心清仍是未习得吐纳之术,整日里无事,被爹爹派去庄园主那学习灵药、药草,现在已经会自己煮食,不必诗颖照顾了。
诗颖依旧是那火烈烈的脾性,功法不见多少增长,却出落得似花非烟,水灵活泼,人缘极佳,只是不知为何和与丹景荷对上了。
景荷是自句之他们那一批后,新入重溪的弟子,与诗颖同在吉执教——负责灵兽养育的执教——门下,但是由吉执教的大弟子——海纳教导。
自有与诗颖同一阵线的,也有为景荷打抱不平的。
这年句之也十七岁,遇见诗颖和景荷狭路相逢。
“分明是玉面杀手,有什么值得崇拜的,当然是月川和忘轩师兄最无可匹敌了。”诗颖暴跳道。
“你这样的庸脂俗粉哪里懂得欣赏,忘川大人英勇神武,潇洒俊逸,哪里是他们能相比的。”景荷反驳道。
“不就是暗组织里最年轻的候选人么?专干偷鸡摸狗杀人放火之事,有什么了不起的,况且你连他真名都不知道,恐怕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瞧你这一副媚样儿,讨不到东方睿的喜欢,就傍上一个传说中的人!”
“哼,忘川大人的名讳也是你能知道的么……”
句之眨眨眼看着嬉笑怒骂的诗颖和景荷,这两人究竟是在吵架呢,还是在吵架呢?句之摇摇头笑笑,居然会有人喜欢东方师兄那聒噪的鹦鹉嘴呀,不过东方师兄还是喜欢心雅师姐的吧。
句之越过他们,走向三生崖。
这三生崖,是她三年内,每隔一段时间必去的地方,而且一去便是在崖底呆上半个月,这是她最后一次去三生崖了。
崖底水流湍急,冰冻寒冷,还有横着眉的蛟龙成日里吞云吐雾,在她身边四处游荡。
句之已经习惯了那冰凉的触感,可是每每想到还是不由心生寒意,这处罚尽断断续续持续了三年,合起来总共三个月,几次都几乎想结束生命,抑或逃离重溪,但终究是熬过来了。
句之用与凌空术类似的一个咒法——浮尘术——可以无声息不惊动崖底蛟龙,克制阻力,潜入到崖底,然后沉入水底盘膝而坐半个月,与一群凶神恶煞的蛟龙为舞。
壁绝说了,蛟龙不会伤害重溪弟子性命,但不保证性命以外的情况,缺胳膊短腿之类的事,以往还是有出现过的。
句之心知这是极厉害的处罚,自己做错了多大点的事,不该受这样的惩罚,刚得知这处罚时,极不情愿地不下崖底,正在此与全执教僵持之际,墨无赖派来了仙鹤唤他们一同前往墨竹峰。
句之想不到墨竹前辈居然在这个当口回来了,险险地救了自己,仍是一副天人的模样,但多了几分憔悴,甚至是萧条之感,有垂暮之年年华不在之感。
墨竹前辈为句之说情,保证三年内不会再犯错,三年内分次受罚,全执教禀明督教和掌教大人后应允了。
句之感激墨无赖相救之恩,但这仅仅是拖延了些时日而已,总归逃避不了。
后来句之明白了墨无赖为什么要救她,也明白了师父和督教为什么给予她这样严厉的处罚。
既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句儿受点累又何妨,最后便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