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车上,丁冶一直半躺着,头枕在雨无忧的膝上,闭目不语。雨无忧轻轻拍着他的背,着急万分。
马车驶出皇宫,一路向谢府飞驰。
雨无忧正出神地想着事情,丁冶突然在她膝盖上幽幽地叹了一下:“麻烦来了。”
声音象是从遥远的地方穿越而来,几乎有点象他装成黑衣蒙面人时的声音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雨无忧着实吓了一跳。她向丁冶看去,丁冶正侧头望着她,目光炯炯,脸色比刚才好了一些。
雨无忧摸摸心脏,说道:“刚才吓死我了。你怎么样了?这个病很麻烦吗?”
丁冶微微摇头。伸手摸着她的脸颊,他的手依然冰冷。他说道:“我们的麻烦来了。”
来到丁冶房间,扶他躺在床上,然后去找水。再回来,见丁冶背靠枕头,双眉紧皱,不知在想什么。
雨无忧问他:“平时也没见你吃什么药。你的药都放在哪儿的,我去拿。”
丁冶对她笑笑,说道:“我试过很多药,都没真正的疗效。只有等它自己过去。不过,我练功的时候比较少发作,也许是身体专注的缘故,不在发病状态。但一旦停止,反而会更重。所以近来我都极少练武,功夫因此有些荒疏。不过,总的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很严重。刚才我是故意为之,只因想快点把你从皇帝那里带走。”
她听到他说的话,想起他以前几次出手救她,不知消耗了多少体力,之后一定很痛苦。她抱住他哭起来。
她说道:“茶心谱可以养生,不如我教你?”
丁冶摇头笑道:“你师傅的功夫是至阴,男人没法练。”
然后他接着刚才的话说:“今天不能不去见皇帝。他那天放过了你,只因我在一旁惊扰。不带你见他,怎么收场?”
雨无忧一时没反应过来丁冶的意思,想了想,才怀疑地问道:“难道你说的那个盖珏,就是皇帝?”
丁冶缓缓地点了点头。
难怪那天丁冶用那样夸张的凄楚声音呼喊她,原来是为了在皇帝面前故意表现失态,引起他的注意。看来皇帝真的在乎丁冶,仅从今天他对丁冶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就可见一斑。雨无忧脑子一片混乱,觉得似乎同时又很多事发生,但她理不出头绪。
丁冶说道:“我那样只看着你大叫,当然是为让盖珏放你一马。但并不表明我知道盖珏就是皇帝。他也顺水推舟装作被我打扰失去了攻击你的良机,让你被吕妈救走。我一直告病,那天皇帝见到我没在家蛰居卧床,当晚就召我进宫,询问病情等等。我正好将你我之事告诉他。然后,当然就只能恢复上朝。”
丁冶说完又轻咳了两声,雨无忧连忙坐到他身后给他拍背。问他:“是不是这里不舒服?”她的手掌贴着他的背心,缓慢地按摩。
丁冶说道:“那里常常觉得空荡荡的。不过。。。奇怪。”
雨无忧说:“怎么?”
丁冶说道:“茶心谱的内功会这么厉害?你练了没多久啊。”
雨无忧依然不解。这时,她注意到丁冶的背心渐渐冒出了白气,她的手掌也泛出银光,象有一小团发亮的雾在她手掌间蒸腾,逐渐离开,贴在丁冶背上。那团云雾锁定在丁冶背部正中,贴在那里,微微起伏,象在兀自呼吸,一会儿,慢慢变得稀薄,然后消失了。
丁冶笑道:“没想到你竟有了如此大的本事。连我也要怀疑你的来历了。”
雨无忧说:“我也是最近才发现我会这样的。吕妈也不能解释。”
他看着她的面庞不语。她猜他是想问她的外表为何有如此改变。但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浴室把当初在银碗寺的遭遇简略地说了一遍。
“也许是因为这个,”她掏出转运珠给他看,“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当时它发红发热来着。”
丁冶托着那珠子看了半晌,露出深思的神情。
雨无忧打断他问道:“那按摩,你受用吗?”
丁冶点点头,笑着说:“真的很舒服。”
雨无忧连忙说:“我再来。”
这次她双手对撮,弄出一团更明亮的云雾(或者可以说光雾)来,把它送到丁冶的背部。那团云雾贴在丁冶的背上,如前番那样起伏着,停留了更长的时间才消失。雨无忧摸摸丁冶的手,真的没那么冷了,看看他的脸色,也没有那么苍白。她不禁心花怒放,想再炮制一团,丁冶急忙拉住了她,说道:“这也很耗神的。我已经好了,以后再试。你这项本领可不要外露,说不定会带来麻烦。”
雨无忧点点头。
丁冶把她拉到怀里,动手去解她的衣裳,她脸红了,阻止他道:“现在这样,不好吧?”
丁冶笑着把她的手拉开,一边从容不迫地解她的衣裳,一边说道:“一直说要好好查看你身上的纹身,却又一直没功夫。今天不能耽搁了,必须得好好看看。”
随后一直不见他吭声,想是在认真观看那幅纹身。雨无忧轻声说道:“这纹身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吧?”
丁冶说道:“这个不奇怪,那什么才叫奇怪?光看这幅图,一定会以为我面前的是傩胡嬷尊的女儿萝紫仙。我也是刚搞清楚嬷尊传女不传男。”
骡子仙,这算什么名字?雨无忧无可奈何地一笑。
丁冶问她:“什么时候纹的?”
雨无忧答道:“五、六年前吧。有什么不对劲的呢?”
丁冶又问:“在什么地方,什么人做的?”
雨无忧想了想,说道:“我老家。”
丁冶也没多问。他的手在她背后划拉,象是在研究纹路走势。
雨无忧觉得这事太荒谬了,就说道:“别煞有其事了。不就是蒲公英花朵为背景的两小孩子吗?”
丁冶诧异地说道:“你说你的纹身吗?你知道你背上的图是什么?是一副极其完整的地下城地图,绝没有半点什么蒲公英,小孩子的影子。”
雨无忧又好气又好笑:“你心里有事,就把这图看成你所想的了。不妨看简单点。其实当时是因为想念一个故人,所以纹了表示思念的蒲公英图案。那俩小孩,一个是女孩,一个男孩。在我老家的星座学上,他们是对双子座孩子。”说完,跪起来,双手环住丁冶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她无法解释的吻。
丁冶被她一吻,眼神有些迷乱,也抱住了她。不过马上他又蹙眉做沉思状:“看来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你说的图案已经改变了。我画给你看。”说罢,下床来到桌前,握笔蘸墨,在一张白纸上描画。雨无忧也下床在他旁边看着。
几分钟后,一副货真价实线条复杂的藏宝图出现在她面前,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丁冶对她说:“这副图仅仅是藏宝图,没有标明所在地址。但看起来象是一个很大的平面,不象是在山腹里,而是在地底下。想来就是在傩胡之地的某处地方。”
丁冶对着这幅图沉吟片刻,然后把它卷起来,放在烛火上烧掉了。
雨无忧说道:“留着岂不好?难道以后还非得在我背上查看不成?”
丁冶笑笑,说道:“我已经记住了。这图留着反而招祸,不如烧了。”
雨无忧心里一团乱麻,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她原本简单粗糙的纹身变成了这样一幅和她八杆子打不着的藏宝图。身上带着这么一样让人觊觎的东西,实在没有轻松感。
她揉着头皮,觉得自己快要神经分裂了。
丁冶笑嘻嘻地对她说:“不用害怕,我们会想出解决办法。首先不能让人知道你有这个图,不然对你太危险了。你知道有什么人看到过你的纹身?”
雨无忧突然回忆起在鹂州时的事,害怕地对丁冶说:“春迎。。。那个丫鬟她看到过。”
丁冶说道:“她应该不会记得。当时我想办法让模糊了她的记忆。”
雨无忧想起春迎有时候恍恍惚惚的表情,才醒悟到原来是这个原因。
丁冶再问她:“那没有别的人看到过了吗?”
雨无忧仔细回忆,把自己从刚到这个世界的经历想了一遍,猛然说道:“朱家!他们应该看到过我。他们给我里里外外换过衣服。”
丁冶听她讲述了在朱家的事情,然后说道:“难怪他们想让儿子和你结婚。傩胡女子一生只侍奉一个男人,如此一来,他们会认为你会甘心情愿地将傩胡宝藏奉献给他们。看来那朱义夫妻知道的事情不少。这也解释了当时为什么他们力争要回你。”
雨无忧忘了还有个人也看到过她的纹身。
丁冶对着窗外想了一下,回头一看,雨无忧正咬指发呆,忙搂住她肩膀安慰她说道:“不用担心,我们一定会找到解决办法。大不了做一对亡命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