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押送粮草,但到底不可能只教左慈一人出发的。哪怕这会儿的时候宸帝已经对左慈异常不满了,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人把柄。
虎贲军乃是直属于皇帝的一支军队,军纪严明,军容整齐。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调动,甚至,很少会有人知道这一支队伍的存在。
这一回,宸帝却调动了这支虎贲军。作为押运粮草的护卫军。
一路上为了行军速度起见,左慈并不乘坐马车,而是同其他将士一样,策马飞奔。
“大人,再往前行二十里路便该到达大军驻扎地了,您看?”虎贲军的将军刘天从队伍的最前面回过头来询问左慈的意思。
“先行着人去同大将军说一声罢,免得待会儿又因为检查的事儿拖延了时间。”左慈从怀中拿出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眯着眼睛望着前头崎岖的山路道。
“是。”刘天其实并未将左慈放在眼中,只不过她到底是这支队伍中的最高指挥官,做做面子上的事儿还是必要的。
更何况……刘天拿着眼角的余光瞧了眼身边的左慈,心里头又想到了临出发前宸帝派给他的任务——趁着混乱的时候,一举杀了左慈!
对于左慈这位尚书令大人,刘天虽然与之并不熟悉,但流言还是听说过不少的——什么当年的一甲第一人啦,什么最年轻的尚书令啦,什么居然娶了那个刁蛮任性的安和郡主啦,等等等等。
只是听得再多,也终究及不上亲眼所见。
虎贲军常年驻扎上阳城外练军,刘天平日无事也甚少回家,以至于五年来这才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左慈左大人。
这左慈倒也是个人物,只是可惜了,这回战事之后,这世上只怕是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物了。刘天心中暗叹一声,别开了视线。
左慈对于对于刘天的暗中观察似无所觉,只是一心关注着前方的状况。
*
后方的物资顺利到达,对于在前方勇猛作战的大军来说,自然是一件万分值得庆幸的事情。只可惜大将军忙于指挥作战,和左慈见了一面之后就匆匆回了营帐,将左慈一个人丢在了一边儿。
左慈也不在乎,当前自是战事为重。一个小兵带路,领着左慈去了一座营帐,“左大人,这便是您的大帐了。里头的东西也都已经备好了。”
“多谢你了,小兄弟。”左慈朝那小兵道了声谢,和唐笑一道儿走入了大帐。
小兵离开的时候心里头还在嘀咕:不愧是朝廷里的高官呢,到了战场上还敢在身边带着女人?话又说回来,左大人身边的那个女子还真是美艳呢……若是我以后也能娶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再给我生几个娃,那该有多好呢……
“爷,一路奔波,先梳洗一番吧?”唐笑手脚麻利的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摆好了,又出去打了盆热水回来。
左慈正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休息,一路劳累,她即便靠着一股意志力支撑着,等到了这里也已经有些扛不住了。精神一放松,才躺了一会儿,就觉得眼皮沉沉,想要一觉睡过去了才好呢。
“唔,阿笑?”左慈有些头疼,迷糊中看见眼前有个人影在晃动,喊了声。“爷,奴婢帮您洗把脸、擦擦身子您再睡吧?不然睡着了也不舒服呢。”唐笑见她精神着实不佳,连声音都软了几分,更有种惑人的甜蜜。只可惜左慈是个女人,不解风情。
“晚膳就不用端进来了,我有些难受。”左慈嘴中含糊地应了两声,随着唐笑折腾了。
过了好半晌儿唐笑才打理完了左慈,这时候她已经热出了一身的汗。抬头的时候看见左慈已然闭上眼睛睡了过去,便小心地将她放倒在床上,掖了掖被角。“爷,好好休息吧。”
唐笑和叶孤鸿都当是左慈在路上辛劳过度了,只教休息一晚上也便差不多了。哪想到第二日早上再去左慈帐中伺候的时候,居然看见她脸颊绯红,满头大汗的。
唐笑吓了一跳,用手背贴上左慈的额头,“嘶,好烫!”
居然是发烧了!唐笑不知左慈是否已经难受了一夜,赶紧出去找了大夫。随军的大夫是个较为年轻的人,看样子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倒是一脸严肃的样子。他仔细为左慈把了脉之后,眉头稍稍皱起,又换了另一只手。
“大夫,我家大人如何了?”见这大夫好半天儿都不说话,唐笑不由担心起来。
“左大人并无大碍,不过是有些内热,只教几帖药喝下去便好得差不多了。”唐笑闻言松了口气,却又听见大夫说道:“只是好生奇怪……左大人的脉象瞧着却像是女子……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心中一紧,唐笑这才想起来,男子的脉象同女子有所不同。在上阳的时候左慈甚少生病,就算非要找大夫了,也有熟识的大夫会为其遮掩。唐笑方才关心则乱了,居然随便就拉了军中的大夫过来。若是他将左慈的秘密泄露出去……可就不好办了。
叶孤鸿瞧见了唐笑的示意,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
“大夫不必见怪,我家大人从小脉象古怪。您也不是第一个说这话的大夫了呢。”唐笑将以前就想好的托词说了出来,即便瞒不了一世,眼下先将此人糊弄过去了也是好的。
那大夫沉思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唐笑笑眯眯的点头,示意叶孤鸿送一下大夫,自个儿则回过身去照顾左慈了。
*
俗话说得好——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正如这句话所说的,左慈的烧时高时低,她甚至鲜少有清醒的时候。就这样拖了许久,等到左慈的烧退了,身子渐渐好起来的时候,南殷国与天圣国的战事已然呈现了压倒性的局面——
天圣国再难有挽回之势了。
原以为这场两国之间的战争将会花费上几个月、甚至是数年的时间,但出乎左慈意料的是,天圣国现任皇帝的昏庸以及他喜奢好荣的能力。
——自从二十年前天圣国首富的王有财一家死了之后,皇帝将其家产充了国库,这二十年供着皇室和宗室的大肆挥霍下来,竟是剩下了没多少。
更何况,他还在全国各地寻找没人以收入**,搞得一个偌大的国家民不聊生,百姓怨声载道。
唐笑扶着左慈站在一个小山包上,望着不远处原本繁华至极的天圣国国都的城门一下子就被攻城木给撞破了,心里浮现的却不是兴奋,而是一种酸涩——说到底,这也曾经是她的国家。而如今,她却身在南殷。
胸口有些气闷,左慈忍不住弯身拿着帕子捂住嘴,整个人都咳得涨红了脸。
“爷,您身子尚未大好,还是进大帐里休息会儿吧?”唐笑越发用力的扶住了左慈,眼神焦急,忍不住再次劝她。
“不必了,我想站在这里……看着它。”
左慈推开了唐笑的手,将自个儿的腰身挺得如同一颗松树一样,脸上的神色冷肃到了虔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