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国交战可是大事,上阳城中的许多人都顺势忙碌了起来。虽然说南殷国的想法卑鄙了一些——并非直白的向天圣国宣战,而是采用了先打后说的法子。
当然,也不排除南殷国中存在着天圣国的细作,先一步将南殷国的作战方案传了回去。
这倒也是平常的事情,宸帝也不大在乎。为了今年的这一场战事,他也已经隐忍了多年,只等如今一雪前耻。更不必说六部都积极配合,物资充足,哪怕是拖上个两三年,如今风调雨顺、连年丰收、民生安泰的南殷国也负担得起。
宸帝点了尚书令左慈作为押运粮草物资的负责人前往战事的最前线。这消息一下子就从宫内飞向了宫外,一下子许多的有心人又动起了脑筋来,想着如何才能从这次战事中、在左慈手下大捞一笔战绩。
郡主府中自然也是早早地就知道了消息。安和郡主萧敏敏正坐在屋子里,指挥着丫鬟们为左慈收拾着行李。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低下头,飞快的用帕子拭干了眼角的水汽。
郡马爷左慈要上战场,她一个妇道人家自然是不能跟随的——哪怕她平日留给众人的印象便是刁蛮任性——这会儿也已经由不得她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为左慈收拾需要用到的东西。
事实上,安和郡主甚至巴不得让左慈将整个郡主府都打包了搬到前线去才好!
左慈正巧进了屋子,见里头一群人都闹哄哄的,不由皱了眉头喝道:“乱什么!看看你们都像什么样子!”
一大群同无头苍蝇一样乱忙的人这才安静了下来,看见左慈神色不大好看,赶紧收拢了身子从门边儿溜了出去。屋子里就剩下了左慈同安和郡主两人。
“没事儿的,你就别伤心了。”左慈方才在门外便瞧见了安和郡主正悄悄地抹泪,这才进了门柔声安慰她:“不过是一场战事,爷去了也是在后方督查的份儿,哪里又会冲到最前头的战线上去?放心吧,爷去去就回。不必担忧。”虽然之后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这辈子要说左慈亏欠了谁最多,无疑便是安和郡主了。甚至于,她都不知道自己深受其害。
左慈伸出手去揽住了安和郡主的肩膀,使其靠在自个儿身上。她抚着安和郡主的手,眼神儿却有些飘远了,轻声的说道:“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也别想太多了。好好在家里头等着爷回来,啊?”
安和郡主心下舒坦了些,这才扭捏这点了点头,又拿着红通通的眼睛睨了眼左慈,“爷只管放心便是,等您回来的时候,这家里头的一砖一瓦都不会变的。”端的是一副泼辣爽口的模样。
左慈笑着,也不搭话,只是静静的听着安和郡主一连串儿的话。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酸酸涩涩的,还带了点儿疼。
安和郡主本该是个幸福一生的女子,却偏偏碰上了她,这才教她给毁了一辈子。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安和郡主却忽然犹疑了起来,似是要说些什么话,却苦于说不出口。
“怎么了,可是有了什么烦心事儿?”
“爷……您看,咱们夫妻俩五年多了膝下都没能有个子嗣。是不是……”安和郡主心里头苦的要命,嘴上却拼命地扯出一朵笑花儿来。“妾身是不是该给您纳几房妾室?”
左慈心中骇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却越发冷静下来。“说什么胡话呢,爷可不要什么别的女人,只你一个就够也头疼的了!”左慈说的可是真话,她是个实打实的女儿身,光是要糊弄安和郡主就已经花了不少的心思,在这郡主府中也立了不少的规矩,就怕是不小心的露了馅儿。现如今府中就安和郡主一个女人倒也罢了,若是再来几个,她还真是对付不了了。
“爷都要出发了,你就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语气中不免带了些严厉。
这警告也是真的,可惜架不住安和郡主想岔了。“妾身知道爷心疼妾身,可是妾身再任性,也不能教爷膝下断了香火啊!”左慈能独宠她五年,她真的已经知足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种事儿,在面对现实的时候终究还是太过单薄了些。
“……”她是个女人!俩女的在一起能有什么子嗣啊!左慈跟安和郡主讲不通道理,心里头有些火,又有些无奈,最后只能恨恨丢下一句:“爷说不必就不必。你可不要妄自做主!”后甩袖子离开了。
独留安和郡主在屋子里默默流泪。
等到了书房,唐笑随侍左慈身侧。拿着书看了会儿,心里头乱糟糟的,竟是一个字都入不了眼,半晌儿了都还停留在第一页。
索性放下书,左慈侧眼,“这两日便去恭亲王府上同萧易坤说一声儿,就说让他们兄弟过继个孩子到我的膝下,也免得敏敏再想得多了。”这话便是吩咐唐笑的了。
无论是萧易坤还是萧易彦的孩子,反正都是同安和郡主有着一半儿相似的血缘的。若是有这么个孩子在身边闹腾,想来她也不会再如现在这般整日伤心了罢。左慈暗暗想道。
唐笑心中吃味,这五年来主子对着萧敏敏那个女人的关心还少吗!?这会子都快要离开南殷国了,她居然还为着那女人考虑!只是心里头再怎么醋海翻腾,到底嘴上还是不敢说出来的,只是乖顺的福了身子应下了。
“你且下去吧,再去看看还有什么东西要收拾。这回去前线,你和孤鸿还是跟着我。”左慈这会儿想一个人静静了,但还不能把理由说出口!只得随便找了个借口打发了唐笑离开。东西早就已经教安和郡主收拾完了,唐笑再仔细,又还能折腾出什么来?
书房的门儿“吱嘎”一声关上了,左慈瞬间就软倒在了太师椅上。
如今的日子是越发难过了,一起子小人盯着她尚书令的位置垂涎不已,总盯着她希望能揪出什么过错来;皇帝想要卸磨杀驴;两国又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这会儿正是最危险的时候,她身边可不许再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左慈拿过桌上的茶盏轻抿了口,眼神阴沉的盯着对面墙上的嵩山白雪图。
书房里的气氛冷得教人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