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王氏蓄意谋害了王老爷的嫡子,如今同她的两个贴身大丫鬟金锁、银锁一道儿,被圈禁在了自己的院子里,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在王老爷的默许,以及大太太的有意放纵之下,王氏的生活一日不如一日,连带着给她们送饭的粗使婆子都不将她给放在眼里了,每日里不是少送一顿,便是拿些给猪吃都嫌弃难吃的食物进来。
王氏哪里还有那些个本钱和心思去打扮自己,整个人疯疯癫癫的,整日搬了把椅子坐在天井处见着谁骂骂咧咧。
二太太这是疯魔了呀!那些婆子心里嘀咕着,愈发的不愿意去那院子了。
金锁银锁原本跟着王氏做尽了坏事,图的就是哪一天能够出人头地。可现在倒好,王氏被扳倒了,连带着也将她们给送进这里头来了!
若是没有机缘的话,她们的一辈子也就算是到头了。如此想着,两人见了王氏更是没有了好脸色,时日一长,也便跟着疯癫的王氏一般口吐脏言,甚至是动手动脚起来了。
入冬之后,王氏的院子里忽然就沉寂下来了,几个送饭的婆子瞧着天冷,便想着要躲懒,一日三餐只送一回也便罢了,也不再去院子里头观察王氏的状况,跟大太太院子里的人回话时也多是拿着前几个月王氏的状况来说的。
等到入春回暖之后,那些婆子再进去,才发现王氏的脸上出现了一块块红褐色的斑块,身体也已经僵得不能再僵,整个人早就死透了!
去问一同被关在院子里的金锁银锁,那两人也只会瞧着她们傻笑,问什么都不知道了。
几个婆子都吓坏了,生怕大太太怪罪自己躲懒怠工,便回报说王氏是被冻死的。王老爷和大太太根本不在乎王氏的死活,当晚,几个小厮拿条席子卷了王氏的尸首便给丢到城外头的乱葬岗去了,连坟都没给立一个。
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情了,这会儿珊瑚还跪在正厅里呢!
按理来说,这事儿到了现在,应该算是告一段落了。可是柳氏不发话,珊瑚也不敢贸然就起身,只得乖乖地继续跪着。珊瑚想着大太太赶紧发话才好,可柳氏偏不说话,反倒从椅子上站起来,绕着跪在地上的珊瑚慢慢地走了一圈儿。
珊瑚虽然揣度不到柳氏此刻的想法,但她觉得自己刚刚抖出了那么大的一件事儿,怎么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吧?就算老爷太太不赏赐些东西给她,怎么着也要在心里头记她一功的。
正喜滋滋的想着呢,却猛然听见柳氏说道:“珊瑚,你可真有本事呀。”
“谢太太夸奖,奴婢不敢当。”珊瑚故作谦虚地叩首谢恩,嘴角上却带了丝得意。
“你有什么不敢当的呢,你的本事可大了去了呢!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就连我都觉得是自己的过失了,你又是如何起了怀疑的呢?”
“奴婢、奴婢只是……”支吾了几声,珊瑚硬是没能说出什么来。
“还有啊,府中除了我之外,还有七位姨太太,为何你偏偏认定作恶的就是那王氏呢?”
这个她有理由!“因为奴婢不小心听见了那银锁和厨娘在讨论这件事儿呢!”
“讨论?那是事情发生之前呢,还是发生之后呢?”柳氏在珊瑚背后停下脚步,那冷冰冰的视线盯得珊瑚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管是事前或是事后,这种事情若是我支使了人做的,即便没将那几个经手的丫鬟婆子处理掉,也绝不会再让她们开口多说上一句的。烂在肚子里总比丢了自己的小命要好,你说是不是,珊瑚?”
温温柔柔、慢条斯里的声音,柳氏的话言之有理,王老爷也看向珊瑚。直看得她冷汗直冒,打湿了脸上本就可怖的妆容。
“这些也便罢了,可我更好奇的是,珊瑚你不过是个丫鬟,又是如何知道王氏使了什么药,那药药效如何的呢?那厨娘是如何被王氏处置的,同府里的管事打听打听也就有了,可听你刚才的意思,你甚至连王氏藏匿那老奴的具体地方都知道?这些,可是连我这个做当家奶奶的人都不知道的事儿呢……呵呵,珊瑚你果真是好本事。”
一条一条,柳氏细数下来,就连不明事理的人都该知道这里头有问题了,房间里,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珊瑚的身上,没多久,她就坚持不住的扑过去抱住了柳氏的大腿。
“太太!奴婢当年只是见财心起了,那老奴生怕会出问题,所以拿着五百两银子来找奴婢,希望奴婢替她……希望奴婢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什么都没有看见?是帮二太太一把,看着柳氏把那害子的脏东西给吃下去吧?!
整个人被珊瑚晃得摇动不止,柳氏却极温柔的抚上珊瑚的发顶,轻声道:“珊瑚啊珊瑚,太太我这么多年待你可曾有过亏欠?可你回报给我的,又是什么呢?”说到后来,柳氏的语气开始变得冰冷仇恨:“你为了区区五百两银子就害了我的孩子……呵呵,五百两!如果你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别说是五百两银子了,五千两、五万两的金子我都能给你啊!珊瑚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珊瑚不说话,她愣愣的,被琥珀从太太身上拉开了都不知道。
“太太,您知道吗,对我们这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来说,五百两不是一个小数目了。确实,我只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太太您,我就可以得到更多。可是我没有,为什么呢?因为我嫉妒您!”
“都是人,为什么就会差这么多呢?您是高高在上的王家大太太,我却只是一个穷苦人家卖到大户里的丫鬟,您可以对一两金子算一卦的天价不屑一顾,却不知道我为了家人能吃饭糊口要愁上多久!”珊瑚捂着脸哭起来,声音凄凄切切,又透着股歇斯底里的恨意:“我不甘心!我也想做人上人!只要老爷能看上我,只要太太膝下没有嫡子,那我还是会有机会的!王府啊……这可是天下首富的府邸啊,要是我能成了老爷的人,我就可以改变自己的一辈子了!哈哈!!哈哈哈——!”
珊瑚大笑着站起来,她仰着脖子在厅中转着圈儿,脸上带着憧憬美好未来的笑意,她的裙角卷起了一道涟漪,天真美好得就像个孩子一般——
她已经疯了。
王老爷在商场上见惯了阴损的招数,可他从来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这么恐怖!当下楞得张开一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而柳氏只觉得胸腔中一股血气涌了上来,嘴里甜甜的。顿时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厥了过去。
王老爷、琥珀和玳瑁一见,瞳孔紧缩,脑袋‘嗡’的一声,连动作都乱了起来。
王老爷抱着柳氏进了房,琥珀去收拾珊瑚,玳瑁赶紧跑出去告诉陈嬷嬷赶紧去叫大夫。
“恭喜王老爷!大太太这是有喜了!”老大夫笑眯眯的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白胡子,看着对面一溜儿傻了眼的众人,心中很是快意。
哎呀,王老爷家的情况谁人不知,如今府中多年没有喜讯了,今天却被他给诊了出来,可不就是好事一件么!
不过脑子里一转,想到那十二个都没能留住的孩子,老大夫脸上的笑又淡了。谁知道这一胎生下来的,能不能活到长大呢?
唉!老天爷也有不公的时候啊!
送走了老大夫,陈嬷嬷赶紧去厨房给柳氏煮些对身子好的东西,琥珀和玳瑁忙着封锁柳氏怀孕的消息,生怕后院里又出一回二太太当初做的那种下作事情。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王老爷一个人了。
他坐在柳氏床边的绣墩儿上,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柳氏的手,心思复杂。
他从未想过,原来他的内院也是如此的危险……这些年来,芸茹她是否也很辛苦?
这个孩子,或许便是老神仙卦中的那个女儿。老神仙说这孩子命里大富大贵,那必定是能平安长大的……这就好,这就好啊!
王老爷俯下身,轻轻的拂开柳氏脸上的碎发,心里暗想着,无论如何,他都要保住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定不能让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给算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