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天气忽然一下子就寒凉了起来,温度下降得厉害。
左慈未曾注意要多添点儿衣裳,结果一下子便着了凉,身上也发起高烧来,整日躺在床上咳嗽着。
这可教司夫人心疼不已,一连好几日都亲自来了左慈房中看她,还亲手为她换帕子、擦汗、喂药。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司夫人才愕然发现,原来左慈房中居然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这,连个为主子加衣裳的婢子都没有,这得了风寒也就并非说不过去了。
当下司夫人又对着司马先生一顿怒视,司马先生倒是小声儿地反驳她,“她是来老夫这儿求学的,又不是来当主子的。这家里哪里有空闲的人给她使唤。”
“来求学就不用人伺候啦!?那你当年去书院求学的时候怎么还非要带着徐平不可呢?爹娘不让,你还闹将起来了!”司夫人毫不客气地就掀了司马先生的老底,直说得他红着一张老脸儿飞快地从左慈屋里逃了出去。
左慈听得直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就咳嗽了两声。
司夫人的注意力立马儿的就被吸引了回来,她一脸心疼地坐在左慈床沿,伸手摸了摸左慈身上盖的锦被,还算厚实。
“慈儿啊,你这孩子,怎么不早同我说你房中没有人伺候呢?”四顾了一圈儿,看见这屋中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唯有一张床、一个洗脸架、一张长条书桌同椅子,再加上一个书架,显得整间屋子有种空荡荡的凄凉。
再者这屋子原先一直是空着的,也不过是左慈来了之后才草草收拾出来的,屋子里也有几处因年久而破败的地方,寒凉的秋风顺着缝隙吹进屋里来,总教人觉得后脑勺儿上有些凉飕飕的。
司夫人越看,眉头便蹙得越紧。左慈生怕司马先生挨了司夫人的训,之后又来变着法儿的折腾她,赶忙出声打断了她。“其实,也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坏。学生在这儿住的不错,若是过于奢华安逸了,只怕会教学生倦怠了求学的心思。”
“你这孩子!”司夫人又嗔怪了几句,到底心里还是向着司马先生的,这话题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还是给你屋里安排个人吧,否则等到冬日的时候,难道生火盆儿这种粗活还要教你自己做不成?那岂不是打扰了你读书的时间。”见左慈动了动嘴似乎要说些什么,司夫人赶紧打断了她。“行了,这事儿便由我说了算了,慈儿你就不必再拒绝了。”
司夫人也是一片好意,左慈到底还是没能推拒掉。但想了想,轻咳了两声,她又同司夫人道:“太太美意,学生自当接受。只是……那些年纪大的丫鬟只怕心思也活络了,到时候反而教太太的一番好意付之东流。太太不若为学生寻个年纪相仿的婢子?心思单纯些,偶尔也好教学生同她讲讲话。”
挑了挑眉,司夫人反问她,“听慈儿这番话,可是看上什么人了?只管说出来便是,我定然不会委屈了慈儿的。”
左慈咳嗽着,低低笑了两声。“前两日的时候,学生在院子里头看见个小丫鬟,年纪倒是同学生相差无几,且看上去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想来呆在学生屋子里也会安分些,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司夫人转念一想,也是,有些婢子心里头的小算盘打得那个好,整日只想着能攀上个主子以后好捞个姨娘当当,慈儿年纪好小,又正是一心向学的时候,要是这么好的孩子被那些狐媚子给带坏了,那她可就成了最大的罪人了。
至于慈儿说的那个小丫鬟,既然年纪还小,自然心里头想得也就少了,眼下也不会耽误了慈儿读书。再等几年,到了以后慈儿也长大了,若是那丫鬟得他欢心,便是将她收作了房里人也未尝不可。
且院子里也有粗使的婆子同小子,哪里用得着贴身伺候慈儿的婢子来做那些粗活,年纪便是小了些,也没有什么大碍的。
“还是慈儿想得周到,便照着慈儿的意思来吧。”司夫人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想起来问了句:“慈儿看中的那婢子,可曾知道她叫什么名儿?”
“姓唐,单字晓。”
唐晓……倒是个好名字,只是未曾听见过。待会儿教嬷嬷去将她带来,再让她过眼瞧瞧也就是了。
“说了这会儿子话,慈儿也该累了。再睡会儿吧,到时候教人给你煮碗葱白粥。”替左慈掖了掖被角,司夫人放轻了声音慢慢哄她。
大约真是高温烧得她有些疲累,才过了没多久,左慈便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
司夫人仔细打量着站在她眼前的小姑娘,果真如同左慈所说的,样子单纯得很,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个老实守本分的。
只是这小丫头片子……虽然年纪尚小,但从她尚未长开的五官中仍然可以教人窥见,十年之后,她将蜕变成一个何等美艳而又妖娆的女子。
简直能教天下的男人都为之疯狂。
司夫人忽然之间好奇了起来,这样一个漂亮的小丫头,怎的以前她却从未注意到过?
司家的下人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不至于教司夫人连个小小的孩子都未曾见过。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将这唐晓隐藏了起来,好教人注意不到她。
“你便是唐晓?”
“回太太的话,奴婢正是唐晓。”唐晓低着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咬得极为清楚。
司夫人挑了挑眉毛,“抬起头来。慈儿将你要去房中伺候,你以后便是个一等大丫鬟的身份了,难道你在管教其他下人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畏畏缩缩的样子吗?那到时候丢的可就不是你的脸了,而是慈儿的脸面!”
唐晓乍然听闻左慈向司夫人讨了她去,猛地抬起头来,一副惊愕的模样。只是渐渐地,她眼中有什么闪亮的东西沁了出来,整个人看上去也分外的激动。
“多、多谢太太的大恩大德,奴婢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份恩情……”唐晓扑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来,那副劫后余生一般的模样教司夫人看了直皱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