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左慈,见过司马先生。”
王富贵,不,现在应该叫左慈了,恭敬地朝着竹榻上的老头儿——司马先生躬身行礼。
“嗯?”司马先生睁开一只眼睛望过来。“小娃娃,你是谁?不晓得不能随便进出别人家的院子吗?还是快快回去你娘怀中吃奶去吧!”说完哈哈大笑了起来。
左慈心中恼怒,面上却是半分不显。只是接着司马先生的话说道:“小子左慈,来自桐城,希望司马先生能收小子为学生。小子定当感激不尽。”
“收你做学生?你这小子倒是好大的口气!”司马先生笑眯眯的开口:“小子你可知道,老夫不收学生已经十余年了,老夫的最后一个徒弟……”
“莫非他坟头上的草已经比人还高了?”左慈冷冷的语气打断了司马先生的话。
“额?”司马先生先是一愣,而后猛地从竹榻上跳了起来,一头散开的白色长发乱成了一团。“你这小子怎的喜欢胡乱说话?这话要是教我那学生听见了,你可就没本事再笑出来了!”
“原来是小子说错了。”左慈这话本就是故意所言,这会儿哪里会被司马先生的动作给吓到。“司马先生如今这般模样,又哪里像是位当今大儒?不知情的人还道是打哪儿来的老**呢!方才司马先生的话教小子听了也挺耳熟,更像是城西边儿打架的混混,每次出口都拿这句话恐吓别人来着。”
左慈这话分明是在讽刺司马先生毫无风范了,后者当即气得跳脚,面红耳赤的大声喊道:“你!你这个不晓得要尊老的臭小子!”
左慈撇了撇嘴角,“司马先生,尊老后面可还有两个字呢,爱幼!小子也没见您有多爱幼呵!”
“混账!“老”于“幼”之前,自然得是幼尊老!”
“可笑!“抛砖引玉”司马先生莫非未曾听过?理当是老爱幼!”
“才不是!老夫说该是幼尊老!”
“无理取闹。分明就该是老爱幼。”
一老一小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拌起嘴来,倒教孤零零站在旁边的熊林又多了几分尴尬。笑又笑不得,走也走不得,劝?那更是劝不了的!还当真是教人左右为难。
恰巧这时候,又从门外走进来个人,手上抱着不少的东西,将他的整张脸都给遮挡住了。
“老、老爷,又出什么事儿了?在外面大老远的就能听见你的声音了。”
司马先生似是忆起了什么,红着张脸住了嘴,但还是恶狠狠地瞪了眼左慈。“胡说!老夫身子虚弱得很!你怎么可能从外面就听见老夫的声音,肯定是你听错了!”
“可是……”那人还犹豫着,被司马先生打断了话。“老夫说是你听错了,那就是你听错了!”
听听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这若是叫做“虚弱”的话,那普天之下便没有虚弱的人了。王富贵嗤笑了声。
大约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司马先生轻咳了两声,这才小声问那人:“徐平,你家夫人呢?”说着还不住地往他身后张望。
熊林一人空手站在旁边也不好意思,便走过去帮那徐平拿东西。左慈只见到他先是极明显的一愣,而后才抱着东西走开了。
左慈又将视线转过去看那徐平,待得看清楚了他的脸之后,瞳孔一缩,竟也是愣住了。
——这须发皆白的老头儿,可不就是半个月前在桐城的天香楼买酒却无钱付账,结果被那天香楼的小二给打出来的老小孩儿吗!?
原来……他当时口中所说的老爷,便是这位司马先生了吗……
只是,他家老爷想喝酒,又为何要叫他跑去几百里之外的桐城买酒?还偏偏闹出那么大的事情,教她给看见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一次巧合不足以说明什么,但这么多拼凑起来,也不得不让她怀疑了。
左慈又去看那司马先生,希冀能从他的神情中瞧出些什么端倪来。
自然,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徐平苦着张脸,吞吞吐吐地,就是不敢和司马先生对视。“夫、夫人她、她说……”
“哎哟喂,徐平你这老家伙这是诚心要急死老夫我呀!”司马先生急得抓耳挠腮的,冲过去飞起一脚就踢在了徐平的屁股上,吓得徐平拔腿就跑。“快说!你家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夫人说老爷您这回要是再不先认错,她就不回来了!”徐平眼睛一闭脖子一梗,索性大声喊了出来。
司马先生老脸通红,偷觑了眼站在旁边听笑话的左慈同熊林,不由得挺直了腰杆儿。“胡说什么呢你!老夫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老爷们儿!哪里就能和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儿认错!?”
“司马先生的头发也不短呢。”左慈插了句嘴,引来司马先生一记怒瞪。“小子,你想拜我为师,对与不对?”
左慈仰头望着司马先生,也不畏惧。“是。小子诚心前来拜师。”
司马先生暗自嘀咕,就你这样的还能叫诚心?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要收你,也不是不行,那老夫可是要好好考考你的。那日徐平去桐城天香楼买酒,你分明瞧见他受人欺负了,又为何不帮他一把?”
那果然是他安排的!
可是那时候,她可还是女儿身打扮……他居然说得如此笃定,莫非真是晓得她的?
“司马先生可是说笑了,徐老那日并未带钱,怎么看,都是那天香楼的小二占了理吧?”
感觉到徐平也投注过来的视线,司马先生小小说的说:“老夫本来是准备好了钱的,只不过……只不过忘记拿给徐平了嘛!”
接着,他的嗓门儿又大了起来:“小子,你分明也不是穷苦之人,就那么点儿酒钱你总是有的吧?那为何不肯助人?”
“那时候,徐老于我而言不过是位萍水相逢的路人,可那天香楼的老板疤爷却是桐城一霸。小子的表兄还想在桐城立足,与疤爷打交道自是不可少的。小子虽说怜徐老一位老人家受人欺负,可是他并不值得小子用毁了表兄与疤爷交道的代价去帮助他。”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左慈心中并无一丝愧疚。“便是再来一回,小子也依旧不会出手。”
司马先生沉默了会儿,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小子,你还真是合老夫的胃口!芸芸众生,管他人去死!只教自己活得舒爽便是!你这个学生,老夫便收下了。”
左慈闻言,悄悄吐出了心中一口郁气,脸上也终于带了点儿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