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林带着王富贵走的很小心,陈府中几乎无人知道他们已经离开了。
这是因为陈宇丰使了个障眼法,将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开了——
陈家小姐一夜之间忽然就感染了风寒,伤势极重,听说连城里请来的有名儿的大夫都摇了头说无能为力呢。
陈少爷大怒之下将小姐身边服侍的大丫鬟青柳绑起来丢进了柴房,择日处理。又派人将病重的陈小姐送去城外的冷禅寺,在佛前静修养病。
只是估摸着啊,没有个一年半载的,想来陈小姐也回不了陈家了。
青柳倒是不知内情的,可她只是一个命贱的丫鬟,自然就得替主子做众人眼前的靶子。哪里会有人去管她无辜不无辜。
负责抓人的几个粗使婆子径自用粗麻绳捆住了她,往嘴里塞了团破布,再丢进破烂的柴房了事。
巧燕倒是双手抱胸的站在一旁看着青柳声泪俱下的喊冤,再被几个婆子狠狠地拧了几把,乐得她满脸的幸灾乐祸。
青柳不是看不起她么?可是瞧瞧,现在被少爷下令抓起来的人又是谁?
是她!是那个总是自命不凡,自以为比她们更高一等的青柳!而不是她——总是被人瞧不起的巧燕!
*
此次出行的目的地,乃是距离桐城向西南方向百里之外的关中地区。
陈宇丰事忙,且为了障眼法能够起效,他并未送王富贵出行,只是将她送到城外,而后两路人分道扬镳。
他去了冷禅寺,明面上是送陈小姐去养病,实际上不过是去拜了拜佛,添了点儿香油钱罢了。而另一边的熊林就带着王富贵,两人一路轻装,驾着马车西行。
王富贵已经脱下女儿家的金钗、襦裙,束起长发,换做了一身男儿打扮。只因她面白有肉,看上去倒是个有十足灵气男孩儿。
手里把玩着挂在脖子上的玉坠子,王富贵躺在车厢里,心里到底有些忐忑。虽说在陈宇丰的书房中说得极为坚定,可是对于未来,对于她自己所选择的这条路,王富贵难免觉得畏缩、害怕。
她才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可就是在忽然之间,她失去了爹娘,从高高的云端掉落到了尘土之中,甚至要为自己的一生而做出抉择……这些对她而言,始终是个沉重的负担。
“你说,那位司马先生会答应让我跟着他学习吗?”王富贵问的是在外面赶车的熊林。
熊林本来就是个木头似的人,甚少听见他讲话。隔了半晌之后,王富贵都快要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熊林的声音隔着马车车厢的木板传进来,听着有些模糊。
“……不知道。”
噗——
这人还真是实诚!王富贵忍不住笑起来。这要是换做一般人,这时候不是都该说什么“没关系,你可以的”之类的话来安慰她吗?
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就跟着流出来了。
她也担心啊!担心表兄所说的那位司马先生不收她,担心自己想要复仇的意念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定……担心,一旦到达了安和县,她便会心生怯懦了。
王富贵正胡思乱想着,外边的熊林又道:“小姐何必想太多,见了那位司马先生不是便知晓了吗?”
是啊,她又何必一个人在这里想得太多,只教她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成与不成,便是那位司马先生说了算了。
可若是一开始便放弃了,她又有何脸面去安和县求见?不若现在便掉转了方向回家去享福罢!
此时距离关中的安和县只余不到半天的行程了,王富贵暂且抛开了心中纷杂的想法,闭上眼开始养足精神。
*
驾着马车在县中行走毕竟太过招眼,熊林将马车托付给了车行,两人按着陈宇丰给的地址寻了过去。
只是到站定位置,王富贵才抽了抽嘴角,还真的是……大隐于市啊……
一座小院坐落在街角,院门外便是熙熙攘攘的市场,看上去当真是足够脏乱的。
皱了皱眉,王富贵盯着院门的眼神带着怀疑。表兄所说的贤人,真的是住在这种地方吗?亦或者,那人根本只是个弄虚作假的骗子?
瞥了眼身边的熊林,他身材高大,这会儿正皱着眉头小心地躲避着身边来来往往的路人。看上去倒像是带了几分的狼狈。
只是这难得出现的狼狈反倒教他这个平常看上去冷冰冰的人物多了几丝人气,而不是那么的遥不可及了。
王富贵走上前去敲门,却诧异的发现院门并未上锁。轻轻一推,那扇简陋的门扇便吱嘎作响地打开了。
迟疑了一会儿才走进院子,第一眼瞧见的便是院子里头摆了张竹榻,一个老头儿正袒胸露乳地躺在上面,闭着眼睛左手拿着把蒲扇轻摇,轻薄的阳光如同微风般让人舒爽,那人一副好不惬意的模样。
王富贵如今尚且只有五岁,谈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都过早了些,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儿!
深深吸了一口气,王富贵愈发觉得表兄陈宇丰是受了人欺骗。
这个老头儿身上哪里有半点儿的当世大儒的风范?这分明是个为老不尊的老**!
不过既然都到了这里了,总要试上一试才是!
如此想着,王富贵躬身拜了下去——
“小子左慈,见过司马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