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王富贵在前院书房里偷听了王老爷同那名叫曹大人的人之间的对话,后来又趁着王老爷离开书房的机会悄悄溜了出去,赶在白芍回去之前先一步回了屋子。
虽然早慧,但王富贵毕竟只有五岁,书房里的那一席话她也不过是有听没有懂。大约晓得是有什么人想要某件东西而来向自家爹爹讨要,可是爹爹没有,那人却非要爹爹拿出来不可。
哼,简直就是恶霸一个!
王富贵气哼哼的磨了磨牙,又装模作样地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趟,心中却又疑惑。究竟那曹大人是何人手下办事的?连爹爹都要卖给他几分面子?再者,那曹大人的主子想要的又是什么,居然连她财大势大的王家都拿不出手?!
心里头又暗自嘀咕了几句,总不会是专门找茬儿来的罢?!
王富贵自然不知道她的猜测已经无限接近了真相,只是心中下意识地否认了这种可能。
她王家本身便是商业巨擎,也算是和天圣国的皇帝有那么一丝半缕的关系,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为难得了她爹爹?!
除非是……
不!不可能的!
王富贵摇了摇头就将这想法抛于脑后。帝王之心虽然深不可测,但这么多年来,天圣国的皇帝陛下好歹都对王家恩赏有加,又会有谁敢大着胆子在太岁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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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厢,王富贵被这个问题纠结了好几日,却无人知道为何大小姐忽然之间了无精神了起来,整日里都是蔫儿头蔫儿脑的,便是连花园子都不大去玩耍了。
大太太柳氏自然也是担忧的,但最近几日还有一件事情教她更为在意。或者说,是忧虑中夹杂着欣喜。
柳氏的胞妹柳芸淑的相公于四个月前因饮酒纵欲过度而死了,因为劝不住自己男人,且这么多年来都不肯同姐姐家走动从而帮助自己家的柳芸淑为自己的公婆所不喜,所以刚办完丧事就被那起子刻薄势利的小人给赶出家门了。
对于柳芸淑的公婆来说,他们终于丢掉了一个不能为自己的家族增势的累赘;对于柳芸淑来说,不被自己的丈夫喜欢,又遭公婆厌恶地赶出家门的她是悲惨、不幸的;但对于一心觉得愧疚于妹妹的柳氏而言,她其实为妹妹受到这样的待遇而欣喜——因为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妹妹接进王府中,外甥也终于可以同他分离了十数年的娘亲团聚了。
算算日子,也就是这几日了,前去迎接柳芸淑也该回来了!
因着这次路途较远,柳氏抛开了舒适但慢吞吞的牛车,转而选择了稍适有些颠簸却足够快速的马车。
柳氏不由的有些坐立难安,表情也是少有的焦虑。不时地向外头张望。
“太太,去接二姨太太的马车已经到了大门前了!”大门那头早就备下小厮准备报信了,这会儿玳瑁听了消息来回,也是带了一脸的喜色。
“是么?”柳氏忍不住喜上眉梢。还没等琥珀伸手去扶她,柳氏自个儿已经一骨碌地从榻上下来了。“快!快带我去!”
“太太您慢着点儿!二姨太太都已经到门口了,您便是慢上个一时半会儿的,姨太太人也不会突然就消失不见了的。”
柳氏等不及丫鬟动作,自个儿一掀帘子便跨出了屋子。琥珀、玳瑁见状,赶紧快了几步这才追上了柳氏。
“行了你们!赶紧扶着我去瞧瞧!”柳氏笑叱了句,脚下步伐匆匆。
马车早就在二门外停下了,一个妇人拉着陈宇丰的手,悄悄地用帕子拭去了眼角隐约闪现的泪水。
柳氏赶到的时候正碰上柳芸淑同陈宇丰讲着话,她眼睛一亮,情不自禁就喊道:“芸淑!”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喊过柳芸淑的闺名儿了,她一时间有些怔愣,而后才反应了过来,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大姐……”
才两个字,已经鼻音浓重。柳芸淑的眼眶又红了起来。
一声“大姐”,里面究竟包含了多少的辛酸与怀念。柳氏强忍着眼中的酸意,扯出一抹笑容,拉住了柳芸淑的手。“没事儿了,没事儿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有姐姐在,不会再教人敢欺负你了。”
姐妹两个说着说着就抱头哭成了一团。陈宇丰在旁边扶着柳芸淑,嘴上虽然带着不羁的笑,似是看笑话一般,但仔细看去,其实他的眼圈也隐约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
“太太今日好不容易才同姨太太团聚了,本就是件高兴的事儿,怎么还会哭起来呢?”陈嬷嬷拿袖子抹了抹眼睛,笑着规劝了两句。
“陈嬷嬷说得对,是件好事儿!”柳氏笑起来,拉着柳芸淑的手往王府里面走。“赶了这么久的路,你也该歇歇了。等到晚上给你接风洗尘的时候,我再叫贵姐儿来给你仔细瞧瞧。这会子那孩子八成还在她自个儿房里捣鼓些社么呢,也就不教她来打搅你了。”
“贵姐儿打出生开始我就没瞧见过呢,这回总算是能见到这个宝贝疙瘩了!”柳芸淑哭了一顿也发泄够了,便收了情绪听柳氏有些骄傲的炫耀。
姐妹俩儿带了身后一众的奴仆缓步离开了,一路上说说笑笑,看起来仍像未出阁时的亲密。似乎十数年的分离并未给她们带来隔阂,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过去了,而两人还是同当年一般热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