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四太太李氏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之后,王富贵每日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跟在她的四姨娘身边,拿着一种看新奇物事的眼神盯着李氏隆起的小腹。
而且,总觉得四姨娘的肚子每天看见的大小都会不一样来着。王富贵歪了歪头,觉得更加的有趣起来。
“四姨娘,弟弟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出来陪我玩儿呀?”王富贵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睛黏在李氏的肚子上,好奇的问道。
李氏抚了抚肚子,因怀孕而略有些臃肿的脸上有着即将要做母亲的喜悦。“贵姐儿还要再等三个月呢。”李氏因为王富贵的童言童语而失笑,又忍不住低下头抚着肚子喃喃道:“已经七个多月了呀……”
“什么?”没听清楚李氏后面说的那句话,王富贵凑过身子来巴巴的看着李氏。
“呵呵,没什么。”摸了摸王富贵白嫩的脸蛋儿,看着她结实有力的小胳膊小腿儿,李氏愈发的期待起肚子中的孩子来。
三姐说的对,虽然她的小六早早地就去了,但是现在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未必就不能像柳氏的姐儿这般养过一岁呢!若是……若是她的孩子也能平安长大,那该有多好呀!
闭上眼睛,李氏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又白又胖的小孩子,那孩子‘咿咿呀呀’的叫喊着,一张小脸儿上带着笑意,那一段藕节似的肉肉的小手臂向着她张开……多可爱的孩子,那是她的孩子!
李氏悄悄握紧了袖中的拳头,长长的指甲似乎刺入了手掌心中,有一丝疼痛。但李氏已经顾不上了,此时她的心中满是惶恐,若是她护不了孩子的周全又该如何?在这偌大的王家里头,她向来是不怎么出声儿的人,人人都瞧她好欺负,这十余年来若是没有三姐的庇佑,她怕是没得过上此般安适的日子吧?要是等她的孩子出生了,因为他娘亲的缘故而被人看轻了又该怎么办?
为母则强,若她这幅软弱的性子入不了其他人的眼,那她定会坚强起来,只求能保护她的孩子。她不求她的孩子以后能成为王府的继承人大富大贵,只要、只要她能亲眼看着这孩子平安长大,看着他娶了媳妇就好……
后院里头向来是个看人吃饭的地方,哪怕这孩子活下来了,因为不是嫡子的缘故想来也会被底下的奴才们看轻一大截,更何况,他上头还压着个嫡母所出的长姐呢!一嫡一庶,便是天与地的差别了。
若是……若是王富贵死了呢?若是王富贵死了,而她的孩子成了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孩子,那时候老爷就算再心疼、再喜爱王富贵这个嫡女,他也已经没得选择了,只能将继承人的位子留给她的孩子,是不是?……
只要她死了……只要王富贵死了……
反正王家已经死了一十二位少爷,只要他的孩子能平安活下来,继承王老爷庞大的家产,那再死一位小姐也是不嫌多的。
“呀!”王富贵一声惊呼,李氏闻声忽的睁开眼睛看着她。“怎么了?”李氏的声音有些尖细,她被王富贵的那声惊呼给吓到了。
“四姨娘,你怎么哭了?”
“哭了?”
脸上果然湿湿凉凉的,李氏伸手一抹,那泪珠子就顺着她的指尖滴到了地上。
王富贵还小,她不懂大人心中的弯弯道道,也不明白为什么方才还好好地,四姨娘突然就哭起来了,脸上却还带着笑。
“四姨娘,你擦擦脸。”从怀里拿出白芍给她准备的帕子,王富贵将它递给了李氏。又皱着眉头想了会儿,方才奶声奶气的道:“娘亲说了,四姨娘现在怀着弟弟,每天都要看漂亮的东西,每天都多笑笑,那样弟弟以后也会天天都很开心的!”
帕子上是好闻的奶香味儿,李氏拿着王富贵的帕子轻轻拭干了脸颊上的泪痕,又听了她的话笑出来。“大姐说的对,四姨娘是该多笑笑的。咱们贵姐儿懂的真多!”
王富贵嘻嘻一笑,又拈起桌上一块绿豆糕塞进嘴里。李氏瞧见她嘴角上还沾了点儿碎屑,便动作轻柔的拿起帕子帮她擦干净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眼下还不是做多余事情的时候,若是引得了那柳氏的怀疑便是不大好了。
“贵姐儿,咱们去花园子里头看看花儿可好?四姨娘整日坐在屋子里都有些闷了呢,听雅棋说起园子里的花儿开得都很是漂亮呢!”
转了转眼珠子,王富贵点了头又摇头。“园子里的那些花儿都看厌了,四姨娘,我们去瞧瞧花园池子里的鱼吧!听白桃她们说,前几日罗总管又让人放进好多尾以前没有过的鱼哩!”
“好啊,那咱们就去瞧瞧那些漂亮的锦鲤!”李氏这时候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自然是想多和王富贵在一起的,哪里会不答应呢。
李氏一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拉着王富贵站起来,两人这就是要出门而去了。
“太太!”李氏的贴身丫鬟雅琴拦住了两人,她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的看了眼王富贵。“太太,您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怎能如此不当心?池子那里多危险呀,要是一个不注意……那可如何是好!?”
另一个丫鬟雅棋站在后头没有说话,但看表情想来也是不怎么乐意叫李氏出去的。
李氏被雅琴说的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回过神来。“雅琴,我知道你心里是为我好,可是整天闷在屋里也不是个事儿啊,大姐和大夫都有交代让我每日出去走一走。”
雅琴抿了抿嘴,却依旧倔强的挡着路,不肯让开。“太太,您若是想走走,我和雅棋陪着您在院子里就成。外头还是太危险了些,太太还是为了肚子里的小少爷多想想吧,切莫让某些人的诡计得逞呀!”这句话,雅琴是看着王富贵说的。
虽然王富贵不明白雅琴话里隐藏着未曾说明的意思,但她听得懂‘危险’和‘诡计’这两个词,脸色当即难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