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排着队,本拟绕过,队伍常是个圈套,有例为证,有个单身小伙子见一列长队,赶紧冲上去排,生怕便宜捞不着,排啊排,排得眼发花,总算排到,卖打折卫生巾,问,您来几包?
稍近,香味把人点了穴,脚步动弹不得。什么队都可不排,吃食例外,通常它经过群众验证,证实口味不错,队才排得起。
这列队源头是枣泥蛋糕。店内墙上竖体字写着此蛋糕成分:红糖、鸡蛋、山东大枣……,还重点介绍红枣之效,引用《本草纲目》,“枣气味甘平,安中养脾气、平胃气、通九窍、助十二经……”,总言之,此蛋糕吃下补血行气、养颜延年。其实呢,皆是废话,难道枣乡出的全是长寿美人?不用引经据典,现场烘烤的香味即是最好广告,它与红糖在烤箱中你拥我抱,欲仙欲死,把排队等的人撩拨得心发痒,恨不得把它们一口吞掉,到胃里厮混去吧你俩!
以前在甜点店也买过枣泥蛋糕,它们矜持于盘中,没半点枣泥的热情劲儿。而此刻,小店烘箱散发出巨大香气,那是多暖的香气啊,一下把人抱住了。
眼看快排着,却又卖完,只能等下一拨——这时非买不可了!排队都等不着的东西能不买吗?人分外有耐心,没了脾气。枣子在搅拌机里和鸡蛋、红糖货真价实地搅着,油是老板刚提来的5ML装大豆油,超市买的,老板提油样子夸张,把两瓶油奋力地抡进柜台,排队的人就越发死心塌地了。
天黑透前,蛋糕总算进了嘴。蓬松,却有筋道,不像有些店的蛋糕塌皮软骨,瘫得要人拦腰一把抱住,抱住了还往地下赖。这店蛋糕妩媚,但自己迈得开腿,全然是五四后的新女性。
甜度刚好:甜点分寸其实蛮难把握的,太淡像糖尿病食品,太甜会让人腻歪,像在阿姆斯特丹吃过种乳酪,一小块可致命。还有种老式酥糖,粉红纸上印黑字,如旧时走亲戚搁在篮中的,吃第一二口很过瘾,黑色片状的糖,再吃,甜得从上腭直冲后脑,脑子血一下就浊了,以为中了风。
这蛋糕刚好,红糖为其添了点粗砺之气,枣泥也是,它的清正把蛋糕原本过份的女性气冲淡了点,现在它偏中性了:新女性都偏点中性。现在,它不像抹茶或芝士蛋糕那样精致有余,力道不足。总之,这款蛋糕有贾樟柯之风,又揉了一点点王家卫,不超过3克——王家卫绝对不能揉多,多了不知所云。
次日,为配玻璃壶中的立顿水果茶,切了一碟。它装在袋中时,没头没脑一大块,像行军干粮,切成工整小块后,添了斯文,配上白瓷碟,有貌似下午茶之意。这有点近似女人境界,看似家常,略一拾掇,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子之于归宜其室家。
除枣泥蛋糕,近期还吃了个细腻到死的蛋糕,香草与黑可可的浓郁,也许还有覆盆子酱,口感流畅如钢琴B小调,蛋糕中藏着种独特风味,权且称它为那不勒斯风味吧,叫它马哥孛罗风味也行,反正不是中国味儿,异域来的,香草或黑可可是它的签证。
而这家小店的枣泥蛋糕,风味是纯中国的,中国内陆的小城,结实,蓬勃,码头暗处有人接吻,江水一样黏潮的吻。录像厅通宵轮放港产片,小城另一端的酒吧音响震动,嘉士伯买一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