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知道自己一定会记住这个夜晚。
因为在这个夜晚，他带着六把刀，将要去杀很多人。
至于说为什么是六把刀，而不是七把刀，八把刀，又或者九把刀。
很简单。
一刀，一义气。
车子持续不停地在喧闹的夜色里奔驰。
车载电台在持续不断地播报着回归前夜的新闻。
车子里没有人说话。
阿来沉默地开着车，沈奕抱着那六把刀靠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的一晃而过的夜色。
说起来，来了这么久，他还真没有好好地看过香港。
“你喜欢香港吗？”沈奕忽然这样问。
他忽然想起自己杀掉大d的那个圣诞夜，那个现在躺在医院的病床的生死不知的男人跟自己说，香港是个好地方，值得为它奋斗。
值得吗？
原本在等一等就可以回到二十一世纪的杭州了，什么事都不会有，那里也许还下着下雨。
“不知道啊。”阿来用不确定的口气回答着，“香港太小了，人太多了，太挤，每个人都想往上爬，所以总是你死我活。”
“也许今晚我能活着也说不定。”沈奕抚摸着怀里那六把锋刃尖锐的刀。
他没有带一把枪，一把也没有。
耀东曾经在教他用刀的时候说，刀是男人最好的朋友。
他们也是。
所以，值得吧。
“我记得你有窦唯。”沈奕看了一眼时间。
还差三分钟就要到十一点。
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到1997年的7月1日。
他不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去活，或者死。
“恩，要听吗？”阿来扬了扬一张cd。
窦唯的《黑梦》。
“恩，你喜欢窦唯吗？”沈奕喜欢窦唯。
他喜欢这个男人近乎着魔的力量。
就像此刻的自己。
“喜欢，我去看了前几年红磡的那场演唱会。”阿来将cd放入机器，“是个了不起的男人，他还娶了我很喜欢的王菲。”
“恩。”沈奕点头，他又看向了窗外。
车载音乐开始响起窦唯的《高级动物》。
他不会告诉阿来，窦唯很快和王菲离婚，并且之后很多年，他不再开口唱歌，像是死了。
车子在十一点多一分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
《高级动物》到了尾声。
窦唯的吉他solo空灵的像是水滴石穿。
“阿来，帮我和倪先生说抱歉，如果可能的话。”沈奕提着刀，推开了车门，“保重。”
“阿奕哥。”阿来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的。”沈奕摇了摇头，用傻强的口吻无所谓的摇头，“江湖再见。”
关门。
江湖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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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奕其实知道杀鬼哥他们的人是谁，鬼哥他们每个人的眉心都是一点。
一枪致命，精准而优雅。
再加上耀东附近的一地的子弹，明显的斗枪的痕迹。
真相只有一个，修罗。
不过沈奕并不在乎多杀几个人，反正大家都是出来混，谁撇的清？
既然倪永孝被人枪击，那么倪永忠死了也不奇怪。
倪永忠今天晚上就在沈奕面前的这幢大楼的五楼开回归晚会，这种消息沈奕不用太费功夫就可以搞到。
他现在只需要到五楼，杀光他们。
完全不需要一个小时。
沈奕没有坐电梯上去，因为那样很难遇到修罗。
他走楼梯，后门。
他的直觉告诉他，修罗会在这等他。
“对不起，先生，私人聚会，你不能上去。”一个明显是社团成员的家伙站在门口看着沈奕，他的对讲机挂在腰上，没拿起来。
沈奕没有任何废话，直接抽刀就砍。
“噗嗤——”一刀。
那个原本对于沈奕手里拎着的那个袋子还有些好奇的家伙，直接捂着自己已经崩开的喉咙倒在地上开始抽搐。
沈奕头也不回地跨过了即将冷却的快要变成尸体的人体。
而那个对讲机终于开始发声：“喂，山鸡，有情况吗？喂？”
第二个被砍死的家伙在二楼的转角，这个家伙比较机敏一点，他听到脚步声就隐蔽了起来，拿出了枪准备偷袭沈奕。
不过他的过重的呼吸声出卖了他，沈奕用最快的速度到达了他的面前，砍下了他的拿枪的手，同时掐住了他的脖子，不让他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
最后一刀完美地割断了他的喉咙。
没有任何的留手。
果断的连沈奕自己都有些害怕。
放下那个倒霉的连反应都没机会的家伙的尸体，沈奕没有理会那个对讲机里传出的要求回答的声音，提着刀继续往上走。
他的刀上的血开始一滴一滴地滴。
吧嗒吧嗒。
竟然还有些好听。
麻烦在三楼的时候出现。
他终于遇上了修罗。
就这么毫无美感，毫无意外，毫无最终结局宿命感地在转过楼梯转角的时候，抬头看到了坐在楼梯上的修罗。
不过他本来就是来杀修罗的，所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麻烦。
只能算考验。
就像是游戏boss战前，你总要先过一个很难的关卡。
虽然说倪永忠这个boss弱了一点。
“你来了。”修罗就这么毫不意外地开始了对白。
“恩，我来了。”沈奕点着头将那一袋子的刀放在了一边，准备出刀。
“你要杀我很难。”修罗点了支烟，完全没有一点生死决战的觉悟地靠在了台阶上开始抽。
“我知道。”沈奕将刀一把一把取出来，以确保自己可以让每一把刀都染血。
不过这有点难，修罗说的是实话，如果出刀的话，沈奕很难保证自己可以躲得过修罗可怕的第一枪，枪神奥义。
但是，那又怎么样？
“所以我有个建议。”不知道是修罗脑子坏掉了，还是他觉得让倪永忠当最终大boss太弱了，他说，“我们不如来玩个游戏，游戏规则是这样的，我们一起杀上去，比赛杀人，看谁杀的多，如果最后你多，我就让你杀，如果你少的话，我们再斗一场。”
疯狂的想法，简直就是神经病。
但是……为什么不？
“好。”沈奕拿着刀顿了一下后，点头了。
这是个对于自己完全没有坏处的提议。
他并没有把握一定可以杀死修罗，那么倪永忠可能就杀不了，那就实在有些糟糕。
反正最后都可以继续杀修罗，倒不如一举两得。
“痛快。”修罗叼着烟从台阶上站了起来，说，“借我把刀？”
“每把都是给你准备的。”沈奕没有抬头地收刀。
“好吧。”修罗耸了耸肩膀，左手拿起了烟吐出了一个烟圈，同时右手掏枪，扣扳机。
“嘭——”一个大概是因为听到了下面的不对劲的动静，准备下来看看的家伙被直接一枪爆了头。
“一，对了，游戏没结束也没关系，只要你觉得有机会杀我，都可以动手，欢迎杀我。”修罗重新叼上烟，掏出了第二把枪，含糊地说，“走吧。”
这个疯子。
“你先请。”沈奕将刀装进袋子里。
更多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更多的人开始赶来，看起来是那声枪响惊动了他们。
“那你可要快一点，否则，会输的。”修罗没有拒绝地踏步向前，同时扣下扳机。
“嘭——”
“啪嗒。”应声而倒。
“二。”他喊得无比响亮，带着种神经质的兴奋。
这种兴奋让沈奕也莫名的躁动起来。
这样的杀人游戏……
实在是……
“噗嗤——”沈奕快步跟上，然后在修罗还没有开枪之前，将第三个狭路相逢的家伙一刀砍死，“一。”
“哈哈哈。”修罗怪笑着快走了两步，就那么将一个从上面冲下来的还有弄不清状况家伙一脚朝着沈奕踹了过来。
“噗嗤——”沈奕毫不客气地一刀割喉，收下了这第二颗人头。
“二。”鲜血溅得他满脸都是，但是他却毫不在乎地舔了舔，此刻，他只想杀人。
杀人，杀人，杀人。
杀人！！！
“噗嗤——”
“七。”当沈奕又一次追上修罗的步伐的时候，已经是在四楼。
修罗的脚边躺了三个人，他拿着一把不知道哪里找来的刀，朝着沈奕喷出了一口烟气，“九，这样公平点。”
他指自己的刀。
“八。”沈奕没有回答地反身将一个想要偷袭他的家伙一刀砍翻。
“哈哈哈哈哈，十。”修罗狂笑着喷着烟气朝着又一个出现在楼梯口的家伙扑了上去。
“十。”
“十一。”
……
“十八。”
……
“二十。”
他们就这样一直杀杀杀杀杀杀，杀到刀都卷刃了还在不停地往上冲。
期间自然是子弹飞来飞去，修罗靠着他的枪神奥义几乎毫发无伤，沈奕就没那么好运中了一枪。
不过那又怎么样？
这样一点伤痛完全不能阻止沈奕的步伐，等到沈奕浑身都沾满了鲜血和碎肉冲到第五层的时候，他的中枪的肩胛甚至已经开始结痂。
因为变态到极点的身体，因为可怕的狂暴的杀意。
因为愤怒，因为——
命运！！！
“嘭——”阻挡着前进的碍事的门被沈奕一脚踢爆。
当大门轰然洞开，全身血肉像是两只怪物一样的沈奕和修罗出现在原本还在歌舞升平，酒来酒往的平凡世界的红男绿女眼前的时候。
整个场面瞬间崩溃。
一个离后门无比近的穿着高贵冷艳的晚礼服的美妇人直接晕了过去。
尖叫声开始此起彼伏，摔倒声怒骂声像是海潮一样瞬间汹涌。
“二十四。”沈奕舔了舔自己唇边的血肉，扔掉了手里卷刃的刀，从袋子里拿出了第四把刀。
“二十五。”修罗看了他一眼，再一次怪叫着，朝着一个试图来阻止他们的社团成员扑了过去。
“二十六。”沈奕不肯落后地朝着另外两个社团成员掏出了第五把刀。
他已经看到了倪永忠，就在不远处的的一个阳台旁。
他似乎是打算跑。
跑？
可能吗？
沈奕整个人如同一只野兽一般低吼了一声，手里手起刀落，早已砍得虎口崩裂的双手，像是没有任何知觉一般继续凌厉地斩下两颗人头。
“拦下他们。”倪永忠有些害怕地喊叫了起来。
他终于是有些害怕了，他本以为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可是当他看到原本他弟弟手下最不被看好的沈奕和自己最得力的手下一起朝着自己杀过来的时候。
他忽然整个人都战栗了起来。
今晚……
“哈哈哈哈哈，沈奕，现在改变游戏规则。”同样在朝着倪永忠进军的修罗再一次砍翻一个挡路的家伙，吐掉了自己嘴上早已被鲜血沾染的不成样子的烟头神经质地笑着说，“现在，我们比谁先杀了倪永忠，谁杀谁赢，杀！！！”
“噗嗤——”沈奕没有任何意见地前行，他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的耳边也开始出现浓重的杂音。
更多的人冲到他面前，他们的脸变得影影幢幢，只剩下血色。
沈奕只晓得看着倪永忠的那张快要被血色淹没的脸，不断地挥刀，挥刀，挥刀，挥刀。
挥刀。
“噗嗤——”
“噗嗤——”
“噗嗤——”
“噗嗤——”
“叮——”
被挡住了？
谁？
谁？
是谁？
是谁啊？
“噗嗤——”沈奕狂躁地连出四刀，挡路的家伙终于也变成了一具尸体。
隐约的，他看到一张脸，似乎是阿坤。
阿坤？管它呢。
去死吧。
都要死。
都要死！！！
“噗嗤——”沈奕狂猛地挥刀，手里的两把刀终于不堪重负地呻吟崩坏。
而倪永忠，近在咫尺。
他像是傻了一样地站在那里，颤抖着似乎开口要讲什么：“不要……”
“撕拉——”沈奕踏步出刀，第六把刀。
去死。
“撕拉——”沾染着浓烈的鲜血的刀锋斩破了顺势而来的明晃晃的灯光，还有全世界的喊叫。
将所有的阻隔和倪永忠的那一句不要啊一起送进了地狱里。
“噗嗤——”快刀无可置疑地斩裂了那脆弱的喉管，和着鲜血一同冲了出去。
“跄踉——”还有刀和刀的撞击声。
等等，是……
是修罗。
他竟然，也，赶到了。
竟然是，一起交错着，砍断了这一颗决胜的头颅。
平局吗？
“噗嗤——”斩裂了喉管的极烈的刀锋极烈地斩进了交错出刀的对方的肩膀里。
稳稳的，坚实的，入肉感。
平局吗？
沈奕睁着已经快要被鲜血淹没的眼睛，勉强看着对面那张裂开了嘴，同样沾满了血的狂笑的脸。
“平局！！！”他似乎是在哈哈哈哈哈地在有声的世界里这样大笑。
可是，平局，怎么……
怎么可能啊！！！
怎么可以！！！
绝对，不能，是，平局啊！！！
“嘭——”沈奕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头朝着对面的那颗头颅撞了过去。
整个人像是疯狗一般扑向了修罗。
他们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互相的刀还在对方的身体里。
可是……
还有蚩尤啊，贴身的，蚩尤。
蚩尤！！！
决胜的蚩尤。
沈奕近乎癫狂地，颤抖得将那把凶狂的刀捅进了修罗的身体里。
一刀。
两刀。
三刀。
四刀。
五刀。
六刀。
整整六刀。
绝杀的六刀。
义气的六刀。
不可打破的枪神奥义终结的六刀。
永别的六刀。
强哥，鬼哥，阿mike，耀东，阿肥，你们，可以安息了。
沈奕精疲力尽地翻到在了修罗的身旁，他的眼里终于不可抑制地开始流泪。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沈奕开始感觉自己的灵魂向外出窍，所有的所有都变得无比的遥远。
隐约的，只能听到有人在说：
“好想，回去看一眼月季花开啊。”
“当——”
“当——”
“当——”
当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时间终于走入1997年的7月1日的时候。
黑暗终于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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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不同时空的香港。
十二点。
一家装修老旧的广式茶馆里，一个人到中年的男人推了推眼镜喝了一口茶，对着四周围的人说：“这就是六把刀，阿奕哥的传说了。”
“那，来哥，阿奕哥后来去了哪呢？”一个明显是小辈的家伙无比好奇地问道。
“你问我，我也想知道啊，自从那一晚之后，阿奕哥就不知所踪了。”来哥叹了口气，有些缅怀地说，“有人说他逃去了内地，有人说他死了，也有人说他其实就在我们身边。哎，谁知道呢？要不然也就不是传说了，对不对？”
“不对啊，阿奕哥那么厉害，一个人单枪匹马干了倪永忠，打下了我们新三合会大大的江山，活着也是活着的传说啊。”
“对啊对啊。”
……
夜很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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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精疲力尽。
有点草草结尾的意思，但是，也只好这样了。
各位抱歉。
期待下一卷吧。
沈奕雄起了之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