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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不死不休的国舅内斗

王太后兄弟田在窦太后死后,权势逐渐压过窦太后侄儿窦婴,两人终于以灌夫骂座为导火线爆发内斗,最终田依靠王太后的撑腰处死了窦婴,但他不久也重病而死。

共同辅政

汉朝制度非常注重利用天子外家扶翼皇权,如果天子年幼不能理政,则往往由太后临朝称制,吕太后在汉高祖刘邦死后制断朝政十余年,就是典型的例子。武帝初即位时年方16岁,年纪尚轻。虽然景帝为了让武帝能够亲政而在死前特意给他提前举行了成人之礼——冠礼,但武帝的能力和经验还不能让大臣放心,朝中的重大事件交由两位太后斟酌决断是理所当然的。但武帝的母亲王太后却并没有吕后一样大权独揽的幸运,因为景帝的母亲窦太后这时还在。两位太后主政的结果是两个外戚分享了朝政:窦太后的侄儿窦婴为丞相,王太后同母异父的哥哥田为太尉。

窦婴早在景帝在位时就已进入权力中枢,他在七国之乱时,以窦太后亲属的身份为大将军领军平叛,立有大功,因此受封为魏其侯。虽然窦婴得到重用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窦太后的缘故,但他并不是一味顺从窦太后的意思行事。当年窦太后宠爱景帝弟弟梁孝王,希望景帝传帝位给梁孝王。窦婴就敢当面顶撞窦太后,并因此一度被窦太后从窦氏门籍中除名。此时窦婴为丞相,依然按照一贯风格行事,不怎么买窦太后的帐。窦太后爱好道家无为而治的学说,最恨儒家说改定制度,而窦婴尊尚儒家,成天和一群儒生谈论礼乐,惹得窦太后很不痛快。

田也爱好儒家学说,正与窦婴兴趣相投,所以虽然他的进身远远落后于窦婴,窦婴却并不因此轻慢他。两人共事之初,相处得还算融洽,他们共同推荐鲁地大儒申公的弟子王臧为郎中令,赵绾为御史大夫,又迎接申公入京,要他指导建立明堂制度。后来两人又重申贾谊旧论,要改定制度制礼作乐以兴太平。窦太后听说后越来越不满,窦婴和田也知道窦太后的心思,害怕她阻挠改制大计,开始想方设法使窦太后不再参与朝政。

建元二年(前129)十月,正是年初大朝会的时候,御史大夫赵绾提出天子即位已有一年,政务已经相当熟悉,今后大事不必再预先告知太后。窦太后知道是窦婴和田在内里捣鬼,她想田倒也罢了,窦婴是自己的侄儿,居然也和外人串通一气来夺自己的权,不禁怒火中烧,一气之下,将窦婴、田罢官,王臧、赵绾则下狱自杀。

窦田交恶

窦婴罢相以列侯身份家居,无人援引,势力日渐衰落。田虽然同样免职,但因为有王太后在宫中撑腰,凡是有所请托都能得到允许,所以贵幸如故。宾客游士中趋炎附势的都渐渐离开窦婴跟从田,田声望日益凌驾窦婴之上。建元六年(前135),窦太后病死,田被重新起用为丞相,以王太后兄长的身份尊贵用事,权倾天下。田每次入宫与武帝议事,总是提出一串名单要武帝任用,甚至直接推荐布衣之士为官秩二千石的高官。时间久了,武帝也不胜其烦,最后责问田说:“你用人用完没有,我自己还要用几个人呢。”田在位时凭借权势收受请托,贪污狼藉,所修宅第规模、奢华程度都远超当时其他权贵,而田还嫌太小,请求武帝把朝廷官署的土地也划给自己。武帝生气地回答说:“你干脆把我的武库也拿去吧。”田这才怏怏退去。

这时田愈加尊贵,只有灌夫与窦婴交好更胜从前。灌夫是窦婴当年做大将军时的旧部,在吴楚七国之乱时立有大功,以勇力闻名天下。灌夫是个直脾气的武夫,不喜欢溜须拍马,喝醉了酒的时候更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天王老子都不买帐。这个脾气让他得罪了不少人,甚至有次因为醉后打了窦太后的兄弟窦昆差点被窦太后杀掉,但灌夫总是不改脾气,依旧我行我素,他看不惯众人的趋炎附势,总想为窦婴出头。恰好这时田看中了窦婴的几块地,派人向窦婴索取。窦婴听后,不禁大为恼恨,从前田为郎官时对自己卑躬屈膝,现在一得了势,居然就翻脸不认人。于是窦婴坚决回绝了田的要求。当时灌夫也在场,也破口大骂田派来的人。田索地不得,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恼羞成怒之下,开始寻找窦婴和灌夫的岔子。

元光四年(前131),田说灌夫家族在乡里横行不法,开始查办灌夫。灌夫知道田收受淮南王刘安贿赂,要在武帝死后立刘安为帝,就以此为借口,威胁向武帝揭发。田无奈,让宾客居中调解,与灌夫和解。

先后身死

当年夏天,田娶燕王的女儿为夫人,在家中大摆筵席庆喜,王太后下诏令列侯宗室都去祝贺。窦婴和灌夫也都在座,筵席上田起身劝酒之时,宾客都离开坐席伏在地上表示不敢当。但窦婴起身劝酒时,除了几个老朋友之外,大多数都只是跪直身子而已。当时灌夫已经半醉,看在眼里,非常不满,恰好他起身劝酒到大臣灌贤面前,灌贤正和另一位武将程不识附耳说悄悄话,不起身避席,于是灌夫乘机发怒指桑骂槐说:“你平时把程不识说得一钱不值,现在长者敬酒到你面前,你却像女人一样和他附耳说话,大模大样坐着不起来。你小子算什么东西。”田一看灌夫又给自己找别扭,就怒喝说:“程不识和李广分为东、西宫卫尉,你这样当众辱骂他,难道就不给你尊敬的李广留点余地吗?”灌夫却不依不饶,大叫道:“今天就是杀了我的头,穿了我的胸,我也不怕,管他什么李广、程不识。”宾客们见灌夫借着酒劲骂座,都借口上厕所离开了,一场筵席不欢而散。田大怒,让手下骑士逮捕灌夫,说他在太后下诏举行的酒宴上蓄意捣乱,犯了不敬大罪,应当斩首。田又派人四处逮捕灌夫家族,以横行不法、欺压百姓的罪名处死,不给灌夫告发自己私通淮南王的机会。

窦婴见灌夫因为替自己打抱不平而获罪,就开始四处想办法,打算营救灌夫。窦婴的夫人劝他不要去惹田。窦婴回答说:“这个列侯自我得到,再从我失去,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我决不能让灌夫去死,自己活着。”窦婴暗自上书武帝,陈述事情前后缘由,请求赦免灌夫死罪。武帝同意窦婴的看法,决定到王太后住的长乐宫里让朝臣共同辩论这件事。

窦婴到长乐宫后,详细叙述前后曲折为灌夫辩护,说灌夫是因为杯酒之过而被田寻事陷害,指责田做丞相以来骄奢淫逸。田则反唇相讥说:“现在天下安乐无事,我才得以用音乐犬马自娱,我喜欢的不过是倡优巧匠,比不得窦婴、灌夫日夜召聚豪杰计议,腹诽心谤,离间天子和太后的关系,平日里只希望天下出事,好以军功取官。”武帝问其他朝臣的意见。朝臣都明白灌夫罪不至死,但也知道田有王太后撑腰,因此谁也不敢随便说话。只有御史大夫韩安国说:“窦婴说灌夫有大功,不应当追究醉酒的过失,这话确实有理;丞相说灌夫横行一方,欺压宗室,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也有道理。一切交由圣天子裁决。”内史郑当时开始还支持窦婴,见此形势也不敢再坚持。武帝见大家都害怕太后,唯唯诺诺不敢说话,勃然大怒,骂郑当时说:“你平时说起窦婴和田优劣,滔滔不绝。现在当廷辩论却畏首畏尾,小心我把你们都杀掉。”于是武帝起身罢朝。

王太后一直在窥伺朝廷上辩论的情况,听说以后,不肯吃饭,还哀怨地唠叨说:“我现在还在,大家已经欺压我弟弟了,将来我死了还有他的活路么?”武帝无奈,只好将窦婴下狱论罪。当时窦婴家中藏有景帝的诏书,诏书中说:“假如事情处理得有什么不对,你可以随机应变,把你的意见呈报给皇帝。”至此灌夫定罪要灭族,窦婴便让侄子上书向皇帝报告接受遗诏的事,希望再次得到皇上的召见。可是宫中官员查对档案,却没有景帝临终的这份遗诏的副本。于是田又弹劾窦婴伪造先帝的诏书,应该处斩。元光五年(前130)十月间,灌夫被族灭。两个月后,窦婴也被处死。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的田最终也没能得意多久。第二年,田就得了怪病,一身尽痛。旁人看见田向空中跪拜,大声认罪。巫师看后,认为田是被窦婴和灌夫的冤魂缠上了,无法可救,果然不久田就病死了。这虽是迷信,也从侧面反映了人们对田的不满。田死后,淮南王刘安谋反事败,从前田私交刘安的事也泄漏了出来。当时王太后已死,汉武帝愤愤说:“如果田今日还在,就要被灭族了。”至此,历时数年的西汉国舅内斗才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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