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渊是什么地方,各界上下乃至全洪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它出名在其环境实在差至极点。赤渊恶山千里,无一方枯木,连水源都没有半分,常年冰封大雪,灵气稀薄至无,以甚至于修炼者路过都不愿意在此歇息片刻,可以想象环境有多恶劣。
而暮得,被封了全部的修为,只是身为仙躯。
他在这个鬼地方,整整四百年啊,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呢。
暮得······
墨染双手放在壁障之上,里面连空气都飘荡着‘灾’,这方壁障将整个赤渊与外界隔离,分成了两个世界。
暮得是天之骄子,从小奴仆侍从在侧,哪里受过这般的苦。
她运起修为想要穿过去,风灵却拦在她面前半步不让【小墨染,‘灾’极其霸道,以你现在的修为,必然大伤。】
"我想去看一看,就一眼"
墨染的眼眸幽深,划出灿烂的光芒,一张小脸写满了执着。风灵叹了口气,还是让开了。
壁障不能划开,否则灾气会显露,继而惊动那些大能者。
幸而外面也没有守卫,白及将灾气发挥得如此彻底,除了有幸运之力的墨染谁能近这里半分,怕是在壁障外都浑身不适了。
墨染踏进去,立刻感觉浑身一颤,驾了云定了定心神,此处因暮得身带灾气而起,那他必然在‘灾’气最重的地方。
这是一个阴暗的山洞,赤渊本来就冷,在这一片堆满白雪的天地,这样一个小山坡上的山洞,就更冷了。
山洞避阳,光线半点透不过去。
洞不大,只在角落了有杂草,杂草纷乱的堆在地上,上面蜷缩着一个黑色的身影,在寒湿的洞底时不时颤动一下。
墨染掩着嘴尽量不发出声音,这个人脏乱瘦弱,如人间的乞讨者,哪里还有半点天之骄子的傲然,她还记得留嘉山初见,他白衣飘扬,与当时吸收了‘灾’起的天生对立而站,端的的风华绝代。
一抬首,就晃花了她的眼,以至于她心心念念不忘,这么些年。
暮得现在无半点修为,不能吸收灵气,只能靠食物摄取营养,可这个地方哪里有食物可用,整整四百年,他靠什么维生呢。
墨染轻触他额间,烫得灼人。
【小墨染,快走吧,这里灾气很重,你受不住了】
墨染压住嘶哑,轻道,"我能行的,风灵"
他的衣衫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一头长发纠缠结乱,早就解不开。灾虽不至于让他死亡,但饥寒交迫,已经消耗了他太多的心力。
墨染手下只能感觉咯人的骨头,这四百年,他就呆在这个鬼地方,一天天消瘦,在云端落下,零落成泥。
他现在这般,我如何能走。
她将乾坤袋中的楼宇安置好,这本是妖精为她出行准备的,合着她的口味做的竹屋,装扮也是精细,不比相思宫少费心思。
想了一会儿,将竹楼换成砖瓦,这里太冷,竹屋不御寒,他必然是受不住的。安好了暖炕,将暮得移进暖池中,洗净了身上的污秽,才褪出那熟悉的容颜。
他眼下略有些黑,当初的傲然不复,眉眼里都有些落魄。
他衣衫潮湿,常年冻于冰雪当中,衣衫下的冻疮生了又好,好了又生,化成可怖的疤痕和脓水留在他身躯上,墨染眼中一红,将脓疮小心的挑开,细细抹上药粉。
一点一点,她听到他在睡梦中的轻哼声,手下又放柔了几分。
服了药,又喂了些参汤给他,烧终于是褪下去了。
熬了小米粥,这么久未进过饭食,大鱼大肉不宜。
做好了这一切,墨染轻咳两声,在捂嘴的手帕上看到点点血沫。
已经到极限了。
细细查了确定没有遗漏,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支起没什么知觉的身子强撑着退出屏障。
"风灵,请帮我照顾他"
话一说,身子即刻倒下去,风灵将她稳稳拖住,愤恨道,【太乱来了,那‘灾’气最浓郁的地方哪是你才聚集的些微幸运之力可抗的,还呆了这么久,也不怕没了小命】
话毕,还是翻了她身上的疗伤药喂她。
······
很暖和。
暮得睁开眼,有一瞬以为过往的四百年都是一场噩梦,突然爆发的灾气,所有人厌恶的目光,父母的绝情的将他弃于赤渊,每个日日夜夜的饥饿和寒冷都是一噩场梦。
可立刻,当他起身,便发现自己是没有半分修为的,在这里,永远只能隔着屏障看天空。
他回到屋子里,有些愣神。
不知是谁为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扎了厚厚的棉花,很暖和。他往常不惧寒热,常年只着单衣,虽然很细微,但能感觉到这衣服不是专程为他做的,肩有些宽,并不太合身。
他刚才赤脚出去,这才发现床边有毛绒绒的鞋袜,桌子上摆着几样素净的小菜,旁边的小暖炉里还有热腾腾的小米粥,柴草在小火中啪啪作响。
他拿起碗,又顿了一下,嗤笑。谁还能有闲心下毒害他,既然能近身,以他现在的修为,一掌拍死多简单。
放下来戒心,尝试着喝了一口粥,暖的,很舒服。
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吃了一整锅。
有了些力气,暮得将屋子逛了一圈,屋子分为三层。一层有大厅一间,卧房两间,房里装扮奇特雅致,装饰的灯台竟用了难得的五色夜明珠,有清心火、提境界之功。第二层显然是主卧,他便住第二楼东面,此间住的定是女子,最西面的房间放着极其精细舒适的金步摇,沙曼是用月光缎所铺,日光进来也温柔缠绵。第三层最左是书库,暮得一进便知道里面重叠了许多空间,看似才这么些书,可不知能堆几座山了。再来就是杂室,这间房比一楼的大厅还大了好些倍,入目的先是各种人间乐器,陶土泥人,众多纷杂。
定然不会是筱箬,她来不得这儿的。这个名字冒出来,沉寂的心动了动。
一股汹涌的疲惫绵延而来,让他有些倦然。
不管此人是什么目的,做了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