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曼宁夫人在暗里睁着眼,不会疲倦的一直看着那钩绿月。
有星簇拥,则统领万里,无星衬托,也淡然自在。
随云流走于身,任其改光华,兀自巍然不动。
千百年始终不变风采,极端的高傲妖异。
人却是不能如月的,尤其是女人,时光稍加渲染折磨,就丢了娇媚、灵魂。
那夜醒来,就再难以轻易入睡,夜夜痴望黑暗到光明,不想这么傻这么痴,却心不由心。
她叹了一口气,将盖着薄被惓在自己身旁的卡卡,往怀里揉了揉。
卡卡呓语一声,动了动脑袋,本能地将头往费曼宁夫人胸口靠去。
猫头鹰发出咕咕的叫声,有鸟振翅疾飞过头顶。
如果,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费曼宁看着卡卡憨憋的睡颜,几分痴意。
一个孩子,就算那人负心薄幸弃她另寻新欢,心还会温热,能自如地跳动,可以希冀。
卡卡很好,终究不是她的,不会常伴她左右,她不能看见她长大成人里每一点变化,倏忽间她就已经飞快地长成了少女,开始要去爱人,开始要寻爱情,开始为喜欢的男孩晕生双颊。
心灰意冷,唯一的坚持只剩下想看到这个不是女儿的女儿,得到幸福。
卡卡如果能和夏尔在一起,应该不会经历她这样的摧残。在她现在才学会看人的判断看来,如今的夏尔虽性格冷淡,可心地诚实干净,并不贪恋富贵权势,虽然不会浪漫热情,但若是爱上了谁,应该轻易不会改变,是能坚持自己一贯的感情的人。
自身该何去何从,从那只手掐上脖子的那刻,她却是早就已经无法在意了。
无力的窒息里,想笑却笑不出来。身体的痛完全被更剧烈的心痛所淹没。
诺顿,我当时是能轻易挣脱你,杀了你的,被你伤害到了那个地步,却还是下不了手,你是如何做到那么绝情的?可不可以说给我听听?让我也受教一番。
费曼宁夫人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凄凉的笑意,意味森冷的笑却随着脚步声凝住。
那一身白堪比初雪的男子,看似是漫无目的地在广阔的森林中行走,却逐渐靠近着熟睡的明星佣兵团扎营地,并来到了费曼宁夫人面前。
敏感的巫师华德、小心的珍妮和洞察力极敏锐的奥菲丽娅,竟然都对男子的到来一无所知。
四下都是沉沉的呼吸声,卡卡还在自己的怀中打着鼾,费曼宁夫人一惊之后,立即摸出刺剑,站了起来,冷冷直对贸然而至的中年男子。
“请你跟我走。”面对费曼宁夫人明显的警戒和排斥,男子一脸温和诚恳。
“我为什么要跟你走?!你是何人?有什么企图?”费曼宁夫人觉得莫名其妙,心中的戒备更深,两人的对话声不算小,但其他人却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多日来,扎营时从不用人守夜,却是因为,哪怕一只爬虫游蛇从身旁经过,华德与范伦娜都能及时的从梦里醒来,立即做出反应。
“我有很多个名字,现在在希伯来的名字是哲罗姆,妄居宫廷智囊团团长,外号大贤者。我的企图就是想请你跟我去看完一些东西后,再请你助我一臂之力。”
费曼宁夫人沉默,大贤者之名,她亦有耳闻。看了一遍还在沉睡的众人,稍稍停留在缩成虾米的卡卡身上一会,她沉声道:“如果你没有动这里其他人的意思,我就跟你去!”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我想要保护他们的意愿同你的一样强烈。”名叫哲罗姆的男子目光看向了费曼宁夫人脚下的卡卡,这么说着。
心中的疑惑更重,但费曼宁夫人没有出声,种种迹象表明,这个人不是她能对付的,即便让其他人全部醒来,也不能对付。尤其是对方宫廷的出身,看着卡卡的眼光,令她想起卡卡同她说过的刚加入佣兵团之后的那一场战斗。
光是听,费曼宁夫人就知道克莱丝汀身上所藏的东西绝对是个大玩意,能让豺狼伯爵裴瑞出动,皇室绝对是势在必得,却在快要得手之际鸣金收兵,其中必定大有蹊跷。
“既然夫人已经同意,就请夫人您走到我身边来。”男子收回目光,温和的笑着看向费曼宁夫人,打断了她心中的推测和猜忌。
这世间太多事身不由己,力量稍弱即被别人鱼肉指使。费曼宁夫人没有任何迟疑,很快就走到哲罗姆身边,边走边将刺剑插鞘收挂回腰间。
见费曼宁夫人已站到自己身边,哲罗姆的双手轻轻摆动,嘴里开始吟唱某个晦涩的咒语,稍顷,两人脚下就出现了一个银色的六芒星法阵,法阵将两人托浮起来,并且不停的旋转,道道银色的气流随着这旋转上升成壁,将他们包拢起来。
待得气流散尽,转动停止,费曼宁夫人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另一个地方,一个算得上熟悉的地方,湖底石室甬道上灰暗潮湿的大厅。
“你用的是空间魔法?传说中的瞬间移动?”费曼宁夫人心中又是一惊。
扎营地距离此处有五六座大山的间隔,还要沉下深深的湖底,开启机关才能进入这个石室,对方转眼即带她抵达,只能是传说中的瞬间移动,自大陆上绝迹的法神的特权。
“嗯,算是吧。”中年男子哲罗姆手一挥,几个光球出现在了石顶上,照亮四遭。
“带我来这里是要我看什么?”费曼宁夫人将手探到了腰间挂着的剑上,不是为了反击,而是打算对方若是要行什么可耻之事,好自杀。
将一个年龄与之相当的女人,带到这样密闭的地方,又不会是为了财宝。既然直接瞬间移动到了这里,想必这个藏宝室早在他掌握之中,她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可看。
“让你看真正的藏宝,将夏尔答应给你的东西彻底的交给你。”哲罗姆微笑的看着夫人的戒备和小动作,双手又开始结出召唤魔法的法印,吟唱起咒语。
在费曼宁夫人愈加深的疑惑中,石室的甬道被中年男子哲罗姆用魔法炸得粉碎。
待得四溅的水花各自寻找到落脚之地,安稳下来,碎石烟尘散尽,平凡无奇又极长的甬道,露出了深藏在里面的内核。
从头一直延伸到看不尽的长里,是满满的珠宝黄金,那些珠宝,只略略看几个,全都是价值连城难得一见的珍品。完全由白色碎钻和白金镶嵌成套的硕大手环和握包、以祖母绿和红宝石拼接出的大朵鲜花、由一百多颗蓝宝石和几百颗钻石组成的莓果项链、黑钻戒指、王冠。
随便哪一个拿出都是极为珍贵的珠宝,再小的价值都远剩卡卡他们千辛万苦扛的那一袋金币,在这里,却是如石头一般,一路铺呈开来。
即便自认为心灰意懒的费曼宁夫人,面对这样的盛景也不禁起了贪欲。
“这些,才是四百年前富可敌国的希伯来首富刘易斯.安图歇尔藏下的真正财富。它就这么简单的放在你的脚下,但大凡来到这个石室的人,都会认为它应该在历经重重的危险之后,踏尽机关重重的廊道,才可以见到。结果只是取了芝麻,丢了西瓜,跟它失之交臂。”
“可叹世人多半以自己的心思渡他人之意,刘易斯偏反其道而行之,熟知人性再巧设陷阱,不愧是空手撷取了天下财富的大商人。”费曼宁夫人点头赞叹,一度迷失了的双眼重新回复清明,看向美丽不输女子的哲罗姆道:“不知哲罗姆先生,您让我看这些又是何意?”
“我说过,将夏尔许诺与你的真正藏宝交给你。现在,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你可以任意处置。”哲罗姆轻描淡写的答道。
闻言,费曼宁夫人将目光投回了甬道内密密麻麻的珠宝上,脸上一片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