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言:长痛不如短痛。说:长痛彻骨,短痛彻肤。
真的,看着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一点一滴的从手中流逝,却无力挽回。就想每天都在心口上划一刀,不致死,却足够让你刻骨的痛。
很想干脆一刀了断了,却始终下不了手去掏自己的心,抛却过往。
做不了放弃,只能逃避。
童真很忙很忙,每天双腿不停歇,手下笔不停。
阿照也很忙很忙,除了在画室还是在画室,不出一步。
很久很久没有谈一谈,也很常很常忘记了吃饭,睁着眼睛到天亮。
童真那条白衣裙越来越随风飘扬,阿照的画也越来越暗色调。
痛吗?痛。苦吗?苦。这就叫,互相折磨。
“其实如果在矛盾开始的时候就去沟通,往后的交流也就可以找一个比较适合两人的方式,或许就不一定会走到这一步。”
“那跟人的性格有很大的关系,有的人会大吵大闹,会宣泄一切。可是像有些人,却只是将一切的一切都锁在自己的世界里。相较而言,前者的爆发力惊人,而后者却更可怕,绵延的影响了很长的时间。”龙洋说的很认真。
夜色笼罩了我们的身影,看不清彼此的面容。
“后来呢?”龙洋见我不说话,开口问我。
后来,后来……
后来,我们渐行渐远。
后来,我们无言以对。
后来,我们的世界里没有了我们。
“后来,童真死了,阿照也死了。死于童真离校的前三天,死于阿照作品获奖的前三天,死于误杀,凶手是对方。”
不知道是睡先动的手,也不知道是谁导演了这一幕,发现的时候,童真半边脸被雕塑砸得血肉模糊,趴在接近走廊深处的半途上。阿照断了一只手,断了的右手横在柜子底下,胸口上插着一把雕刻刀。
走廊上的血一点一滴地顺着楼梯往下流,蔓延出一道凄美的血路,一直到楼下的美术室。
美术室里血液特有的带着铁锈味的腥腻盖住了原本一室的松脂味。尸骸躺在画架前,睁开的双眼失去生机,空洞无神,直直对着天花板,透过天花板,上面就是走廊。
两天后,漫天晚霞,放假归来的同学们只收到一条消息,学校的才女童真跟她最好的朋友,刘老师亲带的艺术生——袁夕照,双双离开了学校。
学校的荣誉因此又少了。
“明天我会把画带上,一起去美术室吧。走廊下的美术室。”
那个结束的地方。
今天天气很好,一轮红日西沉,只是少了满天红霞。比以往少了几分华丽,多了一份唯一。
两位班长的身份加上龙某人的花言巧语,美术室的钥匙在我还没到场的时候就被掠夺来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微微自我得意的班长。
我都懒得开口,直奔旧校舍。我有说过是现在的美术室吗?自作聪明。
“荀蕾,你下次把话说清楚了,改用的定语一个都不能少。”
嘿嘿,荀蕾对龙洋,第一次胜利!农民翻身把歌唱。
我手里拿着画和《短文集》,神定气闲的来到跟现在美术室位置相同的旧校舍美术室——左边教学楼最底层最靠边的一间教室。
夕照最好的教室。
深吸一口气,打开尘封的门,一阵霉味让我们三人停在门口。
空荡荡的,只有角落堆积的一些残破的画架,纸张,干涸的颜料等杂物来标示着它以前的身份——画室。
我用纸巾擦干净一个勉强能用的画架,小心翼翼的把画固定在上面,支起来。扫视整间画室,被树挡得有些阴暗,杂物四散。
我把《短文集》捧在心口处,闭眼,默念:童真,到了,你出来吧。
一会儿,龙洋跟陈展看到荀蕾睁开眼睛,直接走到堆放杂物的角落,翻了几下,拿出一个本子。吹走上面的灰尘,交到陈展手中,呆呆的看了他几秒,后就老僧入定地站在画架前,目不转睛的看着那幅画,没有表情,眼神空洞。
愣了许久,在龙洋和陈展试图接近荀蕾时,她像突然回过神来,低声吟唱般开口:“得不到,是否只能毁掉。留不住的,是否可以停止。自始自终,我只是想好好在一块,像以前一样快乐。结局却是万分惨烈,连最后都分隔两地。或许在我的眼里,只有那个陪着我看晚霞呆在走廊的你才是最想念的。连死都想给自己留个美好的回忆。
那天的晚霞也很美,趴在走廊上可以看见大片大片绚烂的红。其实我也分不清楚到底是真的晚霞,还是你我的血。”
“我一直在怨,一直在恨,一直在手足无措,一直都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说着说着,荀蕾低下身子,环抱着那幅画,眼泪一颗一颗不停歇的往下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此时也不知道她是自己在说的对不起还是念着那幅画上找了很久才被龙洋荀蕾找出来的隐藏在暗纹中的三个字——对不起。
阿照的心愿,就是希望童真能看到这幅为她而画的画。
那个傍晚,荀蕾流的眼泪是她有生以来最多的。
以至于最后筋疲力尽的晕倒了,醒来却在自己家里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自己的房间里,窗外一片黑暗,扭开床头的台灯,《短文集》的下集就放在旁边,底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抽出那张字条,是龙洋的笔迹,最近抄他的笔记,抄得连他的字都记起来了。
“荀蕾,是李大婶开门让我们送你进来的,她给你留了粥在锅里。好好休息,明天见。”
因为自己记性不好,所以留了一把钥匙在李大婶那里,想不到今天也派上用场了。
靠在床头,我把纸条压在台灯下,拿起《短文集》,翻到最后一页,一张照片掉了出来,在素色的被单上特别显眼。
背景是一颗很大的树,正中央是一架秋千。两个女孩站在秋千的两侧,一个穿着一身白衣裙,一个身上还背着画架。相同的是脸上那无可代替的欢快的笑容,眼角眉梢都是笑,让人一看就知道闪光灯闪过的刹那是多么的快乐。
照片上的是,是童真跟袁夕照,一直没说,阿照是女孩子。那时候他们都说,有一种友情像是青春时代的爱情。或许用“他”比用“她”更容易让人理解。也是为了……
“姑姑,第三张照片,第四个人了。还要多久呢?我有点累了。”眼角瞥到台灯下的那张纸条,脸上是笑,心却不住的往下沉。
“算了,明天见吧。”
关了灯,我闭上眼睛,睡吧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嗯,睡醒了就好了。对吧,姑姑?
姑姑,我只有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