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刚才在里面聊什么聊得那么久?该不会是打起来了吧。”凯弟一边从旅馆楼下的冰箱里拿出一瓶饮料,一边好奇地抬起头问我。我正站在楼梯上发呆,被他这么一问,人才愣愣地回过神来。
“没,没什么。”我别过脸去,扯了扯头发,感觉自己到现在还浑身处于一种麻麻的状态里。凯弟拿着饮料走上楼来,一脸疑惑地盯着我的脸看,看了好一会后,他忽然就像明白过来了什么一样,噗哧一声笑了。
“干嘛?”我被他笑得很不自在,没好气地问道。
凯弟耸了耸肩,别过脸去,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感叹,我们的小丫头南熙终于长大了啊。”
我被他说得脸红,知道他在指什么,顿时撇过脸去,嘀咕道:“靠。”
凯弟想了下,又忽然喃喃道:“真不知道世南那小子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又看向我,伸手递给我一瓶饮料,“你觉得如果世南知道了会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我嘀咕着,用力拧开了饮料瓶的盖子,心里面却感觉怪怪的。凯弟又道:“我估计啊,以上次世南看见你们在一起的态度来看,他要是知道了,估计现在就拿着枪过来给谢夜那小子一梭子。”说着,他大笑起来,“我就说奇怪呢,你们俩姐弟喜欢的对象怎么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人,你和谢夜,世南和阿娜娜。”
我听到这里,皱了皱眉:“……世南和阿娜娜?你是说世南喜欢阿娜娜?”
“嗯哼……难道你没看出来?”凯弟煞有其事地挑了挑眉头,喝下一口可乐后,才缓缓对我说道,“老实说,在齐那桶的时候,你那天和我们走散之后,我就已经渐渐看出来这两人有戏了,只不过,后来世南会拒绝带阿娜娜一起走这点,我没料到罢了。”
看见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凯弟又道:“怎么,原来你不知道?”
我怔了怔,抬起头来,支吾了一下:“没有…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我没有料到世南最后也会喜欢阿娜娜,我是说我之前也是有些察觉的,但是,作为姐姐,我有时候又希望自己是错的。”
凯弟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我想了好一会,最终才缓缓道:“……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世南哪一天有了喜欢的人,我希望那会是个平凡的女孩,心地善良,温柔体贴,能够照顾他。至少,不要跟我们一样被卷入这些事情里来,能够有一个平凡人的,幸福的一生。”
“怎么,你是说阿娜娜不够善良还是怎么着?”
“不,不是。”我说道,“阿娜娜很好,她在很多方面,也许有着我们这些城里人所没有的品质,可是,从另一面来讲,她又是个蛊女,阿娜娜所经历的这些事,和我们一起经历的这些事,也许注定了她这一生会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孩,因此从某种方面上来讲,我又是不希望这样的,我希望世南能喜欢一个普通的女孩,能给他普通人生的幸福,你知道吗?自从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些事后,我越是发现自己身处于一个不正常的家庭里,就越是渴望着一个平凡家庭的幸福,平凡人的幸福,对我而言,从来都没有在我心里渴望得这么强烈过,我希望,世南能过上一种和寻常人一样,普通而又幸福的生活。”
“我懂了。”凯弟点点头,若有所思道,“你从世南和阿娜娜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和谢夜的影子,阿南,你不希望谢夜会去冒险,你希望他能平安,所以同样的,你希望世南也能过上一种平凡人的生活。”
我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可是,阿南。”凯弟想了想,又说,“难道你不觉得,正是因为我们一起经历过了这些事,见到了寻常人见不到的事情,所以彼此之间的感情才会比寻常人更加坚固吗?感情研究什么的我不会,但是我倒是觉得,世南现在也许正是需要一个像阿娜娜这样的女孩呢,我觉得他要是和阿娜娜在一起的话,也许还会挺不错的哩。”
我愣了愣,琢磨着凯弟刚才的话,正想说点什么,身后走廊里便传来了赵家一个手下的声音:“许小姐,我们当家的说要开始重新讨论了,请你和你的朋友也过去一下。”
“走吧。”凯弟耸耸肩走过来,拉着我道,“事到如今,无论你要还是不要,我们都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计划估计不会改变,但是你必须相信谢夜。”
我跟着他走进走廊旁边的房间里,屋里面已经站着赵无言和赵湘儿,谢夜还有阿杰,四个人围在一起,正在讨论着之前的那张地图。我进屋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谢夜,他正在专心地看着那张地图,研究着周围的地形和掩护点,听见我进来时,稍微抬了一下头。
“如果你从这个地方过去的话,虽然很有可能会被他们狙击,但是同时的,我们这边也可以进行较大范围的掩护,而且这样做更方便于我们能绕过去探查他们的所在隐藏点。”赵无言一边说着,一边在地图上指划着给谢夜看。
我站在一旁,听着他们商量着各种战术,各种掩护手段和探查到对方的可能时间长短,心里一阵阵的不安起来,感觉心脏在突突的乱跳,完全没有心思去听清楚他们的计划,思绪也一直混乱着。一直到讨论最后,我唯一一句听清楚的,就只有赵无言向我们宣布了行动时间的那句话:“那么,为了确保不会节外生枝,明天早上,我们就行动。”
这天晚上我睡得很不安稳,因为我第一次察觉到,自己处于一种非常矛盾的状态里,一方面,我希望这次行动能换回世南,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讲,我又是抗拒这次行动的,因为我不想谢夜涉险。
回想起几个小时前,谢夜在房间里说的话,仿佛还在耳际,久久不能消失。
“明天你就在后面待着,不要乱跑。”他的手指穿过我的发丝,声音低沉而沙哑,像在问小孩一样地问我,“知不知道?”
我把头埋入他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想了许久,才低声道:“谢夜,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对这次来北京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虽然之前我们已经经历了很多,但这次我总是觉得,好像有点哪里不对劲。”
他低下头来看我,用眼神问我的意思,我想了想,又道:“不清楚,这种感觉很微妙,你知道吗?其实我之前遇到二叔的时候,他曾经跟我这么说,他说我们中间,有一个人戴着面具,一直在说谎。”
我用一种询问他的意见的语调说着,谢夜听了之后,也只是没有说话,眯起眼睛,似乎在思考,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道:“那么,你有怀疑的对象?”
我摇了摇头:“……我并不能确定是谁,而且,我也实在不想去怀疑自己人,我只是觉得,好像有哪个地方,真的不大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谢夜又沉默了一会,他的表情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但又深皱着眉,他告诉我:“以前,我在遇到你们的时候,也曾经有过这种感觉,所以那个时候,我不能对你们讲太多,做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那现在呢?”我好奇地问道。
他看着我,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缓缓道:“现在,等到明天的行动结束了,我就会告诉你,一切关于我的事情,我是谁,我身上背负着什么,这一切,我都会告诉你。”
我有点不明白,又感到很急切,谢夜要告诉我他自己的事情,这让我有点迫不及待:“现在不能说吗?”
他想了想,闭上眼摇了摇头,低声道:“明天,你到时候就会知道了。”我很想问他为什么,但又听到他说道,“南熙,对你,我不能保证什么……很多事,但是这件事无疑是危险的,接近我是危险的,这个你明白吗?”
“一直以来,我做的很多事都是危险的,这你也知道。”我努力抬起头仰视他,倔强地回答道。
他很认真的盯着我看,过了许久,他突然笑了,那一瞬间的笑几乎叫我窒息,我从没见过这么美丽致命的微笑,或许说这不是微笑,是某种听到了低级笑话般的那种淡淡的笑,但是极其迷人,谢夜笑的时候,连眼睛都会笑,所以特别好看,像星辰一样闪烁的微笑。
“你会后悔的。”他这么对我说道,可是此时此刻,我完全想象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叫我后悔和他在一起,这个人,这个如此美丽完美的人,他是冰冷神秘的,可是另一方面,他又救了我,他的身上存在某种东西,这种东西和我连接在一起,我是那么的渴望和他交流,就好像我们本来就是一起的一样。我们是彼此契合的磁铁,无法阻挡彼此的磁力。
他的气息又靠近过来了,清凉而充满诱惑,我几乎感觉到他冰凉的鼻尖触碰到我的脸,我看着他的眼睛,浑身颤抖,几乎无法停止。
可是身后的门忽然传来了极其不耐烦的敲门声,阿杰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谢夜的动作也随着停了下来,他最后看了我一眼,松开手,站起身来。
离开房间前,我匆匆地走过楼梯,生怕阿杰看见我突然难堪得脸红了,转弯下楼梯的时候,我最后往走廊里看了一眼谢夜的身影。几个字忽然从我的脑海里冒了出来,连我自己意识到那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都不由得一愣。
致命诱惑。
第二天早上,我很早便起了床,因为今天有行动的缘故,也因为昨天发生的事,我基本上就没怎么睡着,下了楼的时候,所有人基本上已经都在车里坐着,那是一辆赵家不知从哪搞来的面包车,外面是毛玻璃,看不清里面。我两三下钻进车厢里,才发现自己坐错了位置,赵湘儿坐在我的旁边,前面的位置坐着谢夜和凯弟,阿杰随后上来,坐在我的右侧。
我看见阿杰,首先是愣了一下,回想起自己昨天似乎几乎没怎么和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看见他,忽然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只好没吱声。转过脸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谢夜,谢夜刚好也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我又看了看前面,发现坐在最前方的居然还多了一个较为眼熟的灯泡头,再一看,恍然大悟起来。赵无言笑了笑,无赖似的说道:“没办法,既然我们看不懂满文,就只能劳烦梁教授再走一趟了,回去后必有厚谢。”
那梁教授坐在前面,也没回过头来,看不出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估计跟遇到绑架掉到陷阱里时的表情差不多。赵无言自顾自地拿过来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几把使用的手枪,递给谢夜:“到时候,如果我们这边来不及,你就得靠自己了,可别说没照顾你。”
谢夜面无表情地接过去,没说什么。我看着他们,心里像又被一把提了上去。凯弟自己也挑了两把熟用的防身,转过脸来看着我,安慰道:“没事,阿南,我们会罩着点的。”
车子一路离开旅馆,上了高速公路,过了一会,又从高速公路上转下,驶进一片渐渐开始人烟稀少的田野里,绕了几回小路后,又在一个较为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我望着周围,看见这里大部分都是泥路和树木,一眼望过去,基本上都是树木,也没有看到什么建筑物,赵无言看了看地图,说到这里的时候车子不能开进去,怕引人注意,我们必须悄悄潜伏进去。
周围非常安静,四周似乎除了我们以外,再无他人,不由得使人怀疑,这个地方是否还有人在。估计如果不是像赵无言一样查得这般仔细的话,一般人是连路线都不会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