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顿时抬起头,目光微微转动,看向周围的人,阿杰,凯弟,谢夜。
难道说,这里面其中有一个人在说谎?
阿杰和凯弟见我的表情沉重,都愣着看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谢夜则是从头到尾都非常淡定,好像我们在谈一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一样。不对,我又摇了摇头,额头直冒冷汗,心想不能被这些信息给蒙蔽了,不能光凭赵家人和这头死肥猪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他们,坐在这里的这几个人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朋友,要是连他们都不信,那我还怎么做人?
我抬起头来,看向赵无言,冷冷道:“你不用跟我来暗示这一套,找这些资料到底想说什么,直接给我挑明了。”
赵无言咧嘴笑了一下,又摇了摇头道:“如果许小姐自己明白的话,我也无需挑明,可是如果你还不明白的话,那我就更不明白了。所以,我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这个老狐狸,我心里暗骂道。
赵无言站起身,说:“那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到自己的车厢里去了,各位,我们待会见。”说罢便走出车厢,阿杰坐在旁边,见我表情不对劲,忽然问我:“你刚才怎么了?”
我看了他一眼,别过脸道:“没什么。”
可是,如果真的有人一直都在我们身边说谎的话,那这个人他的目的是什么?
一路无话,火车到了北京时已经是第二天早上5点,所有人都还处于睡梦中,下车时我头昏脑胀地走了老半天都还觉得脚下不踏实。此时北京已经进入年尾,走到街道上时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红艳艳的灯笼高高的挂满了整条商业街,中国人喜欢这种喜庆的气氛,我看着那些艳丽的红色点缀着银雪飘荡的世界,心里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到了旅馆的时候,赵无言为我们每个人办理了一个房间,比起以前几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是好得多了。我一进入房间,就锁上门,倒在床上蒙头大睡,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好像之前这种带领队伍的人一直都是世南,如今却突然换成是我,肩头上压着重任,太多的心事压在心里,让我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直睡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赵无言带着人敲开了我的房门,通知我过去讨论事情。我起床穿了件外套便跟着他们出去,进到另一个房间里的时候,看见阿杰和凯弟,谢夜,赵湘儿几个人都在屋里坐着,赵无言拿出一张地图来,平铺在房间中间的桌面上。
我走过去一看,发现那是张市区地图,赵无言将其中一个早已用圆圈圈画出来的地点指给我们看,道:“这里就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位于北京市郊区以外差不多一百米处。如你们所知,这个地方以前是个古塔,据说塔门一向都是锁着的,也很少有人进去过。1993年被炸毁后,那里也就成了一片废墟,由于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所以也一直没有什么政府的相关部门过去打理过,现如今,那里除了只剩下古塔的残骸以外,就没有别的什么建筑物了。”
“所以说,地下室可能还在,只是,需要我们去找。”赵湘儿在旁边接道。
我坐在旁边听着,渐渐的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便道:“那么,都有哪些问题。”
赵无言看了我一眼,伸出手指圈画出那个地点附近的一片绿化带,说:“问题在于,我们目前只是知道十三赌场的人在北京,却不知道他们具体到底是在哪里。但是,如果说他们是要提防着我们去古塔下面调查的话,那么他们的人,很有可能就会部署在这附近,只要我们的人一过去,马上就会被发现。”
“你确定?”我问道。
赵无言点点头:“几天前我就已经安排了一些手下过来这边探查情况,结果那些弟兄全部一去不返,连个消息影都没有,很有可能就是在这里被抓住了。”
“你是说这附近可能会布有陷阱?”阿杰皱眉道。
“而世南在他们手上,我们也不可以对他们轻举妄动。”我看着地图,脸色沉重道。
赵无言说:“没错,但是相反的,我们这边也有着对于他们而言不可轻举妄动的人质。许小姐,那就是你。”我抬起头,见他继续道,“许家目前的当家——三赌王并不相信我们,当然也会阻止我们进去古塔内,但是许小姐你却不同,许二爷虽然对我们有忌讳,对你的安危却是顾及的,无论怎么样,他都不会伤害你,所以如果我们要进去那古塔里面调查的话,可能就需要到大小姐你的帮助了。”
“你要拿阿南当人质?”凯弟一听,马上道,“不可以,我反对!上次世南就已经中过一次枪,差点流血致死,我们不可以在这种混战中弃阿南的安危不顾。”
“我的安危不要紧。”我看着地图,思绪转动着,定定道,“问题是我们能否救出世南,进入古塔。”“阿南!”凯弟对着我叫道,“万一**要有个什么闪失,就算世南被救回来了,你叫我们怎么面对他?”
我一急,刚要开口,就被谢夜抓住肩膀,低声对我说:“别闹。”
我别过脸去,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再开口。赵无言便说:“其实也不是不管许小姐的安危,只是我们现在需要一个时机能让我们去接近许家,许小姐,这也可能是你唯一能夺回许世南的机会了。”
我想了想,还是点点头,道:“只要能夺回世南,什么办法我都愿意试试。”
“不行。”阿杰也站了出来,道,“如果是一个换一个,那这个办法绝对行不通,我们现在需要做的是找回世南,并且进入古塔里面调查,而这两件事都只需要我们做一样,那就是调开许家人。”
“那么最可行的办法就是我去做诱饵。”我说道。
“你忘了上一次自己是怎么被抓起来的了?”阿杰瞪着我道,“你二叔心思缜密,难道他会不知道你是想诱敌?一旦失败,那我们这边就算是彻底没戏了,我可不想再玩一次命去救你们出来。”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就一阵闷气,刚要反驳,耳边忽然响起谢夜的声音。
“还是我去吧。”
周围的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他,这一下,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所有人异常一致的安静。我转过脸去,看到谢夜的脸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没有在看我,也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地图看,目光微微转动着。“不行。”我咬了咬牙,马上说道,“如果他们发现是你,对于一个不知来路的陌生人,他们是会毫不犹豫的对你动手的,这样太危险了。”
谢夜没有说话,但是阿杰这边似乎已经看出了谢夜的意思,居然一下子就赞同了,对我们说:“要的就是他们动手。”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
阿杰笑道:“有些埋伏,只有等到对方动手了,才会知道对方隐藏在哪里,面对一个陌生人,你二叔的手下很有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就开始开枪,在这种情况下,只要谢夜躲得过,我们就可以通过子弹射来的方向判断出对方隐藏的地点,再派人从而从后面逆转过去,一举全部拿下他们。”
“那也要是他躲得过!”我叫起来,对阿杰的这个计划几乎感到不可置信,“万一要是躲不过呢?万一要是二叔的人下手很狠呢?我的命是命,谢夜的命就不是了吗?”
“确实,这样做有点伤人啊。”凯弟在一旁摸摸头,有点无可奈何地看着谢夜,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哥们,我自己也不要求你这么做,不过你要是真想的话,那我也不拦着你,只是为阿南问一句,到时候的情况,很可能就是枪林弹雨,你确定,以你的身手,自己没问题,能躲得过吗?”
谢夜淡淡地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不可以!”我急得叫起来,一股惊惧从心头涌上来,几乎无法控制,我不能接受,必须阻止这样,早在齐那桶的时候,他就已经为了我们差点送命,这一次,我怎么可以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再次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去。我看向凯弟和阿杰,两人却都避开了我的视线,显然在他们的心中,找回世南比起谢夜的安全要重要得多,我怒视着他们,感觉自己像头恼怒的,将要抓狂的小狮子一样,又看向赵无言,他对上我的视线,倒是笑了笑,摊开手道:“哎,女人就是女人,看到的东西永远都是比较小的。”
“去你的!”我一下子被激怒起来,想到赵无言保我安全,不过也是为了将来进入古塔中需要我和世南的帮助,所以对于来路不明的谢夜,他大可以放任不管,顿时一股无名火起,就要冲过去揪起他的领口,却被阿杰他们拦了下来,凯弟在我耳边叫道:“别这样!阿南!既然谢夜说他可以,你就要相信他!这是为了大局着想!”
我正要挣扎,忽然就被人抓住了手臂,整个把我往后拉了过去,我回过头去怒视着对方,却看见是谢夜,他脸色沉重,一把把我拉到外面的走廊里,拖着我进了另一个房间里,转身把门关上,这才松开了我的手。
我站在那里,感觉到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知道他用的力气极大,呆站了好一会,见他也不开口,只是深皱着眉头,这才缓缓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局势需要。”谢夜的面板变得僵硬起来,冷冷地说道,“而且,我是这里面唯一一个可以通过那种陷阱的人。”
“但你可能会死掉!”我叫起来,感觉心脏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万一要是出事了怎么办?难道我就只在乎世南,不在乎你了吗?”
他回过脸来看了我一眼,又回避开来,只是道:“我知道。”
我后退了一步,感觉自己从未这么难受过,低头想了想,寻找一切可能保证他安全的办法,又道:“那么,到时候我和你一起去。”
他的目光里流过一丝闪光,马上否定了我的想法:“不行。”
“我和你一起去!”我坚定地重复道,“如果你要去那里,就带上我。这样一来,赵无言他们也会掩护你的,至少你的安全会有保障。”“不可以。”他急促地走到房间的另一头,像是在避开我一样,再次否定道,“在那种情况下,我不能保证到时候能确保你不会有事。”
我皱皱眉看着他:“那你就能确保自己了?”
“对。”他淡淡地应道,“我可以保护自己,但这次不一定能顾全你,所以你不能来。”
他又坚定地强调道:“不管怎样,这次必须是我,这是已经决定了的,你必须和他们呆在一起。”
我定定地看着他,哑口无言,感觉身体似乎渐渐地无力起来,缓缓地后退了几步,靠在门上。我发觉事情似乎已经超出了我的预想范围,正朝着一个我无法控制的局面飞驶过去,而我无力阻止,谢夜决定要去诱敌,这很危险,而我却无力阻止,身边所有的人都自私的希望他一个人去,即便是他因此死了也无所谓。
可是,我不能这样。从我在森林里和谢夜重逢开始,我们之间就有着彼此的羁绊,他在大雨里背着我前进,在狼群中掩护我而退,在鬼崖里救我,与我擦肩而过。这个人带着他自己的秘密而来,神秘冷漠,把所有人阻隔在外面世界的同时,却又真真切切的让我感受到他是在乎的,他在乎每一条人命,总是隐忍地躲在背后,一言不发,即便是这样,我的同伴,赵无言他们还是不在乎他,他们还是对这个人充满了戒备,甚至宁愿他作为炮灰死掉。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能去怎么做,怎么去留住这个人,在保证我能找到世南的同时,也保证我身边所有人的安全呢?世南是我重要的人,但是同时,我不能因为世南而舍弃谢夜,别人也许做得到,可是我不行,绝对不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对这个人的信任,对他的依赖,已经超出了我对任何同伴的感情。
无论如何,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这个人出事!
我用力地摇摇头,抬起眼看着他,声音哽咽地乞求道:“如果我求你呢?我求你不要这样做,求你不要离开,求你改变主意,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呢?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可是,我的乞求没有用,谢夜看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后,低声道:“南熙,不要固执。”
“不,这不是固执!”我终于失控了,把一切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整个人几乎是带着哭腔的,“固执的人是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这样做!我知道你做事有你自己的目的,在现在这种凶险的情况下,你隐瞒自己的身世,隐瞒自己的姓名,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也没有因此而对你不信任,我一直把你当同伴看!可是我就只是要求这么一件事,只是要你顾全自己,不要去诱敌,我在乎你的安全,在乎你的生死,可是仅此而已,你都不能答应我!对你而言我到底算什么?!”
“那么,你来告诉我。”谢夜终于被我激怒了,他突然走过来,伸手把我压在门上,狠狠地抓着我的肩膀,嘴角僵硬,我听见他一字一顿地说着,仿佛是同时也在问着自己,“对我而言你到底是什么?因为,这点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的肩膀被他压得生疼,整个人都愣住了,呆望着他,反问道:“……我对你而言是什么,你根本就不清楚?你连这个都不明白吗?那你之前为什么还要救我?为什么要代替我去诱敌?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又为什么还要保护我?!”
他瞪着我,没有回答我的反问,他像是被我逼问得拿我毫无办法,下巴紧紧地绷着,眉头也深深地皱着。我和他对视着,看见他的眼眸里流动着光,就像一只和我一样为自己,为彼此的行为感到恼怒的狮子一样。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我们彼此都是固执的,都是为了对方的选择而烦恼,为此而一直在伤害着彼此。可笑的是我们一直都不懂,只是去凭着直觉做事,原来我们一直都在保护着对方。
我回想起那天我们在森林里重逢的时候,也是今天一般的场景,我们注视着彼此眼里的那个倔强的自己,一直都不肯认输,原来从那天起,我们就一直这样注视着对方,和谢夜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像找到了另一个自己一样。只是我们从未遇到过,所以我们一直不懂。
我想到这里,忽然就感到心脏那里缓和下来了,注视着他的眼眸,我缓缓开口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如果这种保护存在,那就意味着一定有些什么东西站在保护这个词的前面,这种东西,我们彼此都有。”
“那么告诉我,那是什么?”他突然靠近了我,那么近,我几乎能数清他的睫毛,他的瞳孔变得深邃。
“那让你感觉不正常了是吗?”我低声道。
“到底是什么?”
我看了他很久,有那么一种时候,我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就是现在,我只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这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得了的……你要自己去了解它。”我突然觉得我说得好像我很有经验一样,事实上,我自己也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个东西,但是我现在觉得我也快被它弄疯了。我知道谢夜也快疯了,我看到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红光,他在微微颤抖。
“我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似乎有些愤怒,有些失控,可是我感觉不到危险的存在。
“发展成什……”我想说下去的,可是我不能了,谢夜低下头,他的唇吻上我的唇,我的时间在那一刹那停止了,我的世界,从此真正改变了。冰凉而柔软,传来了他的味道,我觉得我的心跳在疯狂的加快,麻麻的触电感从唇瓣传来,我变得浑身无力,想往后退几步,后颈被穿过发丝的手按住,令我发狂的气息更加强烈的传递过来,我整个人完全不知所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知道在我差一点真的窒息昏迷的时候,谢夜才停下动作,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抚平我凌乱的头发,他似乎也平静下来了,我发觉他和我贴得极近,我好不容易缓和了一些的心跳,现在又疯狂的跳起来了,好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我低下头去,脸热得发烫。
谢夜松开了我,把我从门上放下来,轻轻地抱着我,我靠在他的怀里,听不到他和我一样疯狂的心跳,但是我感受到他仍旧有些急促的呼吸,他的衣服上有一种淡淡的味道,非常好闻,我感觉那像柠檬一样香甜。
“我想我了解一点了。”我听到他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