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昭狂奔在大街上,进宫门口的时候,边上的侍卫愣了一下,晋昭把那拦在自己前头的棒子一挥,算是半闯半入的进了宫,跑了很快,侍卫愣在宫门口处,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晋昭呵出了一口大气,胸口喘的厉害,推开房门,这里是存放重要文书的地方,绕过一排排的书架,手往前摸着,停下,愕然,前头空荡荡的。
有东西被人拿走了,是谁?
守书库的竟守弯着身子,走路有些不稳,他走到晋昭的身旁,小声问道:“大人,你这是找什么?”
晋昭回过神来,指着空处,“这里的东西去了哪里?”
竟守摸着自己的胡子,努力的睁大自己的眼睛,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摸索着走到了最前面的书桌,打开一本册子,往里面看了起来,“好像是王上叫人给拿走了,我说大人,咦?”竟守转身望去,哪里还有什么人在,晋昭老早就跑的不见人影了。
晋昭算是有点慌乱的进了正书房,这里摆设整齐,只有金内侍一人在郑薄的身边伺候着,郑薄合上书本,对着金内侍道:“先下去吧,我有事和太宰说。”
“是,王上。”金内侍俯下身子,便下去了。
晋昭理了理气,刚要弯身行礼,一双白嫩的手就给挡了,郑薄摸着手腕上的星星手链说道:“晋昭,也许你不太关注一些东西,可我作为王却时时关注着,派下许多的密探,也是希望他们能成为我的眼睛,让我能看到更多的东西,今日去了沿岸,可有收获。”
晋昭抬起了头,“就如密探回报的一样,又何须问臣。”
“瞧瞧这没有表情的样子。”郑薄摸着晋昭的脸,用着些许力,把皱起的地方抹平,“各国都开始有所行动了,就像十几年前一样,如果我告诉你,我有点害怕,你会笑吗?”
“哪里害怕,臣可是没有看出来,现在只是想求个明白,还望王上给个明白。”
“我想陇野这块地方要不太平了,还记得景生和魏生这两个人。”
晋昭偏头,“记得。”
“都来不及除掉,就跑了,他们两个是楚国的细作,当然也包括那具干尸,楚国可真是有意思,对吗?”
“楚国想要干什么?”
“并吞,大概会是先从吴国开始,然后把别国再拉进来。”
“为何要这样做。”
“野心,除了这个没有别的,事实上我也想试试,拿出没有让人知道的精兵。”
晋昭闭上了嘴巴,上前抱住了郑薄,“到底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
“很多很多,但是晋昭想听,我愿意慢慢的说。”
楚王姜离正站在一边看阖阖练枪,阖阖突然停下动作,对着姜离问道:“这次是哪?”
“呵呵,陇野。”
“那是个好地方,但是我们必须要和吴国为敌吗?”
“其实不只是吴国,我们和别国从来也不是友国。”
阖阖低下头,额头上闪着汗珠,“我想一个女人,应该不会被派出来吧?”
“担心?还是说不想。”
“没,都不是,我很期待呢,我一直把战场当成了最终的归宿,是她更好!”
姜离抓住了阖阖的手臂,眼神闪了闪,“我只叫你立功,没叫你去死,以后别说这样的话。”
阖吕担心的看着,事实上他也插不了嘴。
魏生在厨房里弄着小油鸡,景生睡在了外面的石台上,尽管太阳直照在了他的脸上,可是他的脸依旧白的可怕,突然一个阴影盖了过来,景生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人脸,“师兄别吓我!”
展尔坐在了旁边,用一种略显嘶哑的声音说道:“没想吓你,只是想问一下你,准备好了没。”
景生没起身,依旧睡在石台上,“别问我,很烦,我没打算帮任何人,如果是问我这个,师兄你可以走了。”
“你的木人也是这么想的?”
“师兄,我不喜欢你这么说,他是有生命的,确确实实的在我们的面前,有感情有思想。”
“哦,是吗?”展尔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几日后,收到了文书,鲁国以一国兵力灭了三国,晋昭拿着那文书觉得很重,接着楚国以小公侯之死来质问吴国,明明就是一场已经预谋好了的阴谋,吴国没有任何应对。
宣战,成了一个必然,借口显得虚无。
哈,阴谋,可是谁领兵呢,众臣的眼光大部分都集中到了晋昭的身上,晋昭揉着早已酸痛的肩膀,她差点就忘了,她还有个大将的身份,郑薄坐在上面,眉头皱的老高。
隔了一会,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臣,愿领兵,愿为国捐躯。”说的没有任何犹豫。
咚!一声巨响,晋昭低下头才发现,自己的前面那是碎了一地的瓷片,好家伙,这要是正砸在了自己的头上,没准会变成个白痴。
“寡人亲自领兵。”
晋昭身形一歪,差点倒地,她没听错吧?
下了朝,晋昭冲上前去,扯住了郑薄的衣袖,郑薄手一甩,“放肆!”
“臣,希望王上能好好考虑。”
郑薄青了脸,有着细毛茸茸的嘴边,抿的很厉害,嘴皮都变的有些白,一句话像是被鱼刺哽在了喉咙,吐出来十分的疼痛,“你不要说了。”
这话像是吼出来的,不过晋昭却没有被吓倒,胆肥那是她的一个特点,“王上。”
郑薄立马掉头走人,晋昭只听见金内侍在耳边说着,“大人,你可不要生气,王上这是急的!”
入了夜,晋昭站在偏殿,一动也不动,这通报加上眼前的这一次,已经是第七次了,班鹫从暗处走来,看来是收到了风,一开口就说,“别倔,回去。”
晋昭一手将班鹫揽了过来,食指和中指相互交叉,“这个我总算是明白了什么意思了,我喜欢你,我十分的喜欢你,鲁国的风俗。”
班鹫在晋昭的怀里失去了镇定,“你···你···。”
晋昭凑近,说道:“你的心意,我懂,这次出战,我要是能活着回来,我就给你一个准确的回答,绝不逃避!”
晋昭眼神里透着坚定,班鹫抓着晋昭的衣服,“你说的可是真的?”
“不骗你,真不骗你。”
侍女脸上有着喜意,出了殿门,走到晋昭的面前,俯下身子,道:“大人,王上许你进去。”
晋昭放开了班鹫,带着微笑,说道:“我先进去了。”
进了殿门,郑薄转身,晋昭俯下身子,说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没有比我更适合的人选了,那么多的兵力,你有放心的人可以交付吗?只有我!”
郑薄露出了着急的神色,“可是,晋昭你会打战吗?”
“不会,但是可以学。”
郑薄抱住了晋昭,“不要,绝对不要你去。”
“那么谁去呢?”
郑薄没回话,反而紧紧搂住了晋昭,有点像是不讲理的孩子,“不知道,不知道呢。”
“我保护你!”
郑薄放开晋昭的脖子,看着晋昭的眼睛,“还记得,你说过要是以后我有一件事情要晋昭你做的,晋昭你也会做到的。”
“我记得。”
“你从来都不守诺,但是我要你答应我,绝对要活着回来!”
“好。”
郑薄揉着晋昭的肩膀,一字一字的说着,“要是不守信,就决不原谅你。”
晋昭笑着,反复的摸着郑薄的背脊,“我是有把握的,君上给的玉片,我可是一直都带着身上。”
郑薄抬起头,问道:“你知道是什么?”
“当然啊,我只是假装不知道罢了,那玉片是鲁国的调兵符,我想鲁国就是不想站在我们这边,也无可奈何。”
吴国大军出发了,晋昭骑着马走在了最前面,童清则跟在了后面,她出战这事,她拜托墨诺一定帮她瞒着她娘,她记得墨诺撇着嘴,往她肩头捶了一下,道:“可别丢我这师傅的脸。”
陇野这个地方,土地肥沃,介于吴与楚之国界,可如今加了战事,怕是要变成一块废土了,晋昭曾想过无数的可以,可以不打吗,可以不为了野心而打吗。
“想什么呢?大人。”袁庸铺好了战略图,对着晋昭说道,这大人,到了这关键时刻还晃神。
“战况怎么样了?”
袁庸脸有怒气,“别的我不好说,最可恶的就是那个阖阖,行军刁钻的很,我怕···我们···哎···要吃败仗了!”
“形势对我们不利啊,大人,但是我们也不可以慌张。”柳启在旁边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袁庸立刻大声嚷嚷,“这还怎么冷静!”
一阵鼓鸣声响起,晋昭拿了头盔,就冲了出去,外面正在整军,她没有行军的本领,望了一下天,难道真要应了袁庸那句话,吃败仗了吗?
天空下起了细雨,打湿了脸,冲刷着盔甲表面的血迹,晋昭骑着马,对面的阖阖的精神还好的很,袁庸大声的叫道:“阖阖你欺人太甚了!一天你出三次兵,你这不是在打战,你这是在练体力。”
阖阖抽出了身后八把枪之中的一把,“你们要是不愿意迎战,那就投降啊!”
原本计划打三个月的战,却足足打了五个月,说到疲劳,两边的人应该都已经是很累了,从最开始的兵器交战,到后来的血肉的拼搏,大家都在争最后一口气的胜利。
公孙名擦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喊道:“晋昭投降吧!”
晋昭双眼一睁,做了个手势,吴军便开动了,交战,呐喊,死亡的声音被掩盖,也许这就是最残酷的战争,需要用生命来付出代价,
晋昭握紧了手里的兵器,血的滑度导致了兵器都有些握不准了,当!兵器打在了一块去了,整个战场都彷佛变得安静起来,这里只剩下,她与阖阖两个人的对决。
骑着马,奔走的速度是行走的两倍,晋昭身子往后仰,摔倒了在地,咕噜噜的滚到了一边,阖阖立刻跳下了马,枪快又准的刺向了晋昭,在这五个月之中,他们两人对决了上千次,像是要把这一生的对决的次数给用的干干净净。
“做个了断吧,晋昭。”
了断?
晋昭爬起了身,哆嗦着小腿,看着这个认真的少年,突然牙一咬,“好啊!”
两人绝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进了田里,这里是一片稻穗,两人只关注着对方的行动,却没有注意别的东西,什么是体力的极限,晋昭深有体会,也许,是该到了好好休息的时候。
最后的一击,当!晋昭眼眶都要跳了出来,眼前的人是从什么时候蹦出来的,阖阖摸着脖子,血飞溅而出,嘴里吐出几口大血之后,手用力一扯,刺入魏生和晋昭身体里的枪被扯了出来。
晋昭伸出手,抱住了魏生,“你······。”
魏生流着眼泪,从怀里拿出了一包东西,“晋昭,小油鸡,对不起啊。”
晋昭用手抹着魏生从嘴里冒出来的血,“别说话,存点力气,还有的救。”
魏生笑了,枯入黄了的树叶皮一样的手,摸上了晋昭的手,“会觉得恶心吗?会觉得害怕吗?可这就是真实的我,我早就已经死了,可我还是有感情在的,对不起,晋昭,我是别国的细作。”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你只是选择了你该走的路。”
魏生微微一笑,“我觉得我现在很幸福,很幸福。”
就如同看以前很早就看到的那个女人一样,由生直接到了死,魏生变成了一具干尸,景生跑了过来,把晋昭推开,抱起了魏生,“你这个女人!”
景生抖着身子,将脸贴了上去,“你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杰作。”抱起魏生,景生离去了。
“大···大哥。”阖吕跑了过来,用手死死按压住阖阖脖子上的伤口,可是阖阖脖子上的伤口犹如不能阻拦的河流一样,血不断的往外冒。
阖吕红了眼眶,拿起了阖阖身边的枪,却被阖阖给抓了个死紧,“你要是敢动她,我死都不会原谅你。”
“大哥!”
“这个你就当作是我的遗言好了。”
阖吕抿紧了嘴,马上抱起了阖阖,迅速的离开了这里,等到他们都走了之后走,这里就只剩下晋昭一人,晋昭躺了下来,这里有芦苇。
段里背着药箱,一边奔跑着,一边努力的寻找着,突然他愣了一下,随即奔跑而去,晋昭躺在地上,身下是一滩触目惊心的血水。
“晋昭,晋昭。”段里摇着晋昭的身子,不断的叫唤着晋昭的名字。
晋昭睁开了眼,有点白的嘴皮,吐出了几个字,“段里啊。”
“别说话了。”段里打开药箱,拿出白色布条,小心翼翼的撕开晋昭腹部上的衣物。
“是不是肠子都出来了。”晋昭打趣道。
段里脸色一白,“别开玩笑了!”
段里眼睛直盯着伤口,突然晋昭的手抓住了段里的手,段里心口一跳,慢慢转头。
“段里,我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怎么办?我好像要死了。”晋昭咧嘴一笑。
段里捂住了自己的嘴,哭了起来,“瞎说,我一定,一定治好你。”
晋昭脸上依旧有着淡淡的微笑,“我心里有些害怕了,并不是因为我要死了,而是因为我不能守诺了,他还在等我,所以······你要去告诉他,我是真的真的十分想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