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消灭的就不用手软！你以前学的东西都到哪儿去了！”雷妮分毫不让，却不是恨铁不成钢，反而像是最高意志般地反射性地脱口而出，然而她又笑了，笑得冷讽，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对牛弹琴，“我怎么忘了，你从来不是个好学生。”
“真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偏偏是你，又瘦，又小，还有那惹人厌恶的黑眼睛和黑头发！简直……简直！”雷妮脸上交杂着痛恨和无奈，过耳的短发在她脸颊边激动地颤抖，虽然那发色和皮肤一样带上了兽化后的暗沉，却仍然能依稀辨出原本的金黄色泽，“既然……既然就是你了，那你就站好你的位置，不要再让他痛苦！这样的你是代表了帝国的荣誉！代表我们无上的民族！为了它们，挡路的统统都能消灭！不论什么手段！快点收起你可耻的悲悯心，这些劣等民族，下水道的虫子，就应该轻轻松松地干掉！”
雷妮的气势惊人，一句一句重重地砸下。
“我也是……”打破沉默的这一声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惨然，贺景的双肩轻抖，“下水道的虫子……难道我不是吗？”
“你是？”雷妮攥紧了拳头，声音凄厉至极，分不清是愤怒还是嫉妒，“你是就不会在捧了无数个倒数第一之后还呆在行动队！你是就不会让他一次又一次地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偷偷摸摸把死猪一样的你从操场上抱回去！你是他就不会一次任务都舍不得派你出，唯一一次还是他觉得最没有危险的！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幸运！”
“我从来就不想要幸运！”
“你简直不知好歹！”雷妮凶狠地像要把她撕开，“这种话再让我听到第二遍我一定扇死你！这是你的荣耀！你是属于帝国的，那里才是你的圣地！”
“再说跟这些渣滓在一起你还没有够么！一个个无用至极！就连你们的从基地长，要建设最强基地的伟大的从基地长，稍稍几句话就被说动，主动把丧尸全引了进去！”
“还想要终极选拔，要淘选出精英，却把自己的命淘丢了，真是可笑！”
“……从方是你……怂恿的？”有些恍惚的贺景忽而瞪大了眼睛。
“怂恿？”雷妮面露不屑，“他也配？我不过是和‘小基地长’说了几句话，我说强者才能活，才能活得越来越好！”雷妮毫无掩饰地大方承认，“剩下的自然有人去想。再说，这也是帝国的宗旨！优胜劣汰，就像伟大的日耳曼民族永远应该立于太阳之上，其他人，统统不值一提！”
“其实这也不怪我。我只想把你打晕了带走，却没想到有这么多碍事的，叫什么的？安格？”
“虽然是比那群杂草平民有用，却和他那群只知道打架的没脑子的兽人妨碍我。到底是属狗的，有点风吹草动他都能感觉到！每天不是跟着你就是盯着我要比试，简直比土豆泥还粘人难缠！”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你身边就只有那个没用的人类,”被叫做“没用人类”的唐菘却只是低头沉默，显得有些不在状态，雷妮却也不看他，继续往下说，“一不注意，他居然就叫了人来帮架！安格那个混蛋居然就把他那一帮子都带了来！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不放在眼里的，但一群就有点麻烦。没想到从方却给了我机会！我要看看，真正到了时候他们还怎么顾上你！”
“只我没想到安格竟然死了，”雷妮以并不惋惜的平淡口气陈述着事实，“他倒是顾上你了，然而却被当做疯狗杀了。兽人有些前科让他们注定不受信任，”雷妮漠然地下着论断，仿佛她有某种骄傲的身份让她能够得以俯视其他兽人，又仿佛所说的话题和自己没有半点关系，“他死的冤枉，不过，这些也都是小事情了。反正犬科混种是最容易神经暴走的，就算他这次不死，以后也不一定能活得长。”
“那么，是你……是你挑起的，”贺景喃喃，脸色异常的苍白，“搜索队……市中心……兽人，是你带……他们去的，对，没错，我还碰见了你，你们二十个人，回去了六个，居然……是你。”
雷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他们还不值得我费心，我不过简单说了几句话，‘这么几只丧尸打得不过瘾，不如再往市中心走走’之类的，其实就算我什么都不说，他们也耐不住，兽人本来是一点就着，更何况伟大的从基地长从没有停止过加燃料拉风箱？”
“‘到市中心把丧尸全杀光’，‘杀得越多，我就越强’，这些可不是我说的，这些口号基地里谁不会嚷嚷两句？”雷妮从那三个幸运地搭上“便车”的逃生者身前慢悠悠地走过去，三人齐齐收脚缩肩，雷妮也吝于目光，“看看这些家伙们，一天之前还不都是喊着口号，两眼冒火地在基地乱逛的么，从基地长的思想教育真是太成功了。”
“你很早就开始暗示从方了，对不对。基地和……”贺景有些停顿，几乎是惧于说出那个词，“和行动队……气氛简直一模一样。”
“你感觉到了？”雷妮轻笑，“你不是还挺享受的么，挥着你的那把破刀在擂台下面大喊大叫的是谁？承认吧，别管肤色，你骨子里就是一个帝国人。”
“要说从方这个人，我从来没有放在眼里，最初他们几个男男女女狼狈地逃到万源的时候，还是我帮他们找的藏身之处，从方是那几个老弱病残推选出的领队，慢慢基地的人越来越多，他也就成了基地长，慢慢还得到了军区的保护。一个落魄的小职员，忽然就这么尝到了权柄的滋味，”雷妮笑得仿佛一切尽在把握，“我随便说几句他就知道怎么样是对基地最好的。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虽然他做得绝，但有一句话却是真心的，他想让基地变得更强更好，因为这样他能支配的才会更多，权力才会越大。”
“所以这一切……都是幌子，根本……就不是为了鼓舞，激励，什么促进大家提高……其实……”
“其实就是为了满足从方权力的野望。”雷妮干脆地接口。
“可是……”贺景的表情越发迷乱，“有人……会死，他们都死了……”
“有什么关系！这样的臭虫死了多少就有多少！”雷妮的笑容怪异，“你在同情他们……你原来同情他们，呵呵，我明白了，你知道你为什么同情他们吗，”雷妮身周的气息一变，忽然变得充满攻击性，“因为他们就和曾经的你一样，明明奋斗着，不懈地冲刺着，却永远是在最底挣扎的臭虫，永远没用得一捏就碎！”
贺景拄着刀鞘，几乎站不住，“所以我要离开，为什么不让我离开，为什么要带我回去！”
“他在哪儿你就在哪儿！你就是死也要死在他身边！我为了他——”雷妮好像反应过来什么猛然停住，偏开了视线，平缓下了些气息，“你是帝国养大的，就要用性命来报效！我不知道你和这些渣滓交往受到了怎样的洗脑，居然说出这种话，”雷妮忽然间变得兴趣缺缺，抱起装满武器的箱子朝廊道走去，“用这个国家的话来说，你生是帝国的人，死是帝国的鬼。柯斯！你好了没有！给他们分分房间再带他们去看餐厅和厕所！”雷妮鄙夷地扫了一眼脚下低着头不敢看她的中年男人，这个可怜的幸存者在上艇时被雷妮一刀挑出的丧尸脑浆吓得抖索到现在，“快点去，不然就有人要尿在地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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