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杨德等人送走了杨延昭,杨怀便就这腌菜把半块白面饼子吃了个干净。似乎也回来了几分力气。可就是适应不了这陌生的环境。如今遭逢如此大变,对杨怀少年心性的撞击无非是巨大的。这边代表着从此再无父母庇护,在无儿时玩伴之间肆意嬉闹。有的就只有陌生、有的就只有小心翼翼。否则在杨延昭走后,也无法神情举止恭敬的说出“谢,夫人、六少爷赏。”这样礼数周全的话。这一点,是“以前”的杨怀做不到的。
“谢谢。”杨怀接过杨排风那丫头递过的一碗清水。
“嘻嘻,怀哥儿切莫这么说,我刚到府里时,可没少受你和杨叔的照顾。刚听说你受伤,我便寻思着什么时候抽出闲来看望你。”杨排风笑嘻嘻的,一副天真摸样。
“哦,那倒劳你挂心了。”杨怀却不知怎么应付这个和“自己”熟稔,自己对她“陌生”的女孩子。顿了半响才憨憨的回了一句。
“哎呀,怀哥儿怎生那么客气。难道真被打傻了不成?呵呵。”说到这,杨排风偷偷看了杨怀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不满,才松了一口气。
杨怀不由苦笑。
“这...到底算哪门子的事儿?哎。”杨怀暗叹口气。想到这,脑子里突地冒出一个念头,开口问道:“排风,那天打我的到底是帮什么人?”
杨怀可不敢坦白的问“那个杨怀”到底是怎么受的伤。虽然杨怀长得一副憨傻摸样。可心里明白着呢。故才把“到底”二字说的极重。显得自己明白,但却不知为何遭到毒打。
这倒把杨丫头给惊住了。一副“不敢相信”的摸样,直愣愣的盯着杨怀。
“你真不知道?”杨丫头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道。”杨怀闻言,心想定是有什么猫腻。可嘴上却是另一套说辞。
“你那日在汴河河畔是不是遇见了潘家小娘子?”杨丫头问道。
“他”是不是遇见什么劳什子小娘子我怎会知道?但这话杨怀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声“是!”
“那就是了,我虽不知当时情形如何,但据潘家衙内来府里请罪是说,是你在汴河河畔巧遇潘家小姐,言语轻佻,欲轻薄于她,正被潘家衙内撞见,便上前阻止。后又说你...你...”
“我怎么?”杨怀急问道。
杨丫头前后思量,还是娓娓道来:“说你不但不知羞耻,反而...反而打伤了家丁,欲对潘家小娘子施暴!不得已才将你打伤。”
“恩?这...这..我,他当真这般无赖?我虽不曾做过这般,可如今我不是活脱脱的杨怀么?呵,想必自此我在府里也呆不下去了。可为何夫人还赏我银钱?莫非是此间夫人太过慈悲,不忍责罚与我,于是便给些好处,好让我无颜面留下?恩,定是这样了、”杨怀心里兀自忐忑不安,面容时而愁云密布、时而惨淡落寞。
可杨丫头哪知杨怀此番心中所想?原本想把潘杨两家恩怨讲给他听,此时却见杨怀脸色,心中不忍,终究没有说出口。
杨排风虽没杨怀进府的时日久,可平日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舌根可没少听。此中就有提到潘杨两家的些许闲话。
就杨怀此事,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是那潘家少爷故意寻衅?那些请罪言语,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还真有杨怀欲对潘家小姐施暴一说??先不说光天化日、对方又有十数人之众,就单单杨怀平日为人,他也决计不敢做出这些下作的勾当。
但偏偏杨怀想不到这一层、也不敢多想。对于此时的两眼一摸瞎,杨怀也就只好听什么信什么。心中盘算这做些什么好让别人原谅。
“那..那府里其他人怎么说?”杨怀心下不安,此时最关心的便是别人的看法,否则在这福利就真没脸见人。
“还能怎么说,都说怀哥儿你是....”还没等杨丫头说完,杨德那老头便从门外探出个头,笑眯眯的打断道:“排风丫头?晚间在和怀哥儿话家常。府里来了客人,前院的杨洪管家捎来话儿,叫你赶紧烧水沏茶。”
“哦,我这就去。怀哥儿还是好些歇息,晚些再来看望。”杨丫头有些不舍,娓娓开口道。
“恩,你快些去,莫要耽误了。”杨怀勉强笑道,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杨丫头见杨怀傻样,不由一笑,出了门去。
见杨丫头走远,杨德双手背在后腰,左扭右拐的来到杨怀面前,咧嘴一笑。样子甚是滑稽。
“早间揭了怀哥儿的短儿。你可不要生气才好。”
“杨叔哪里话,杨怀年少,杨叔既是长辈,平日里又对我百般照顾,杨怀岂有生气的道理?”杨怀一席话到让杨德眼睛一亮,这数月来,杨怀何时说出过这般懂事的话?想必是怀哥儿糟了难,对着人情事理多了几分认识,这倒是好事。
“哎,怀哥儿懂事了,对比起来可羞刹了小老儿,竟是孩童一般的心性,哎,罔活了大半辈子喽...”杨德看了杨怀一眼,依旧背着双手,但却径直出了柴房。
“厄?怎么了?我有说错话了?这古人啊,真是难以捉摸。”杨怀摇了摇头,躺了下去。
“说话也奇怪,这怀哥儿自从转醒,人变了不少,说是人遇逆境开一窍,明明就是个半大小子,这般摸样还真不习惯。”杨德出了柴房,踱步思索。
“咦?杨叔,我到处寻你,你竟在这里。”来人一副丫鬟打扮,长相虽不是上乘,但胜在清丽脱俗。虽十四五岁模样,但骨子里却突出了几分闺秀之气。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盼儿姑娘,你不在夫人身边伺候,却来这偏院训我作甚?”杨德哈着腰,询问道。
“呵呵,杨叔就爱打趣儿。老爷让我来问话的。”盼儿轻笑一声。
“哦?问谁?什么话?”杨德眉头一皱,便知道这事儿定和杨怀有关。将盼儿拉到假山后面,深怕被杨怀听了去。
“哎呀,杨叔你这是为何?莫不是想认我做干女儿不成?”盼儿琼鼻微皱,好不勾人。
杨德深知是自己唐突,连忙告罪道:“盼儿姑娘勿恼,我这不是怕让怀哥儿听了去吗?”
盼儿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说道:“你这小老汉,倒也聪明。”见杨德想要知晓便小声说道:“先前,官家近侍前来府里传召,具体说了些什么我却不知晓,我只见夫人回来后眉头就没松开过,又向我询问杨怀的事。我这才明白这官家的诏书定与他有关。”
“啊?!”杨德一听大惊,好似无端端的被人从后背生生抽走了力气,险些栽倒。
“杨叔,你这是怎么了?”盼儿连忙搀扶。
“这事怎会让官家知晓了去?”杨德一手扶着假山,堪堪站稳。又急问道:“夫人让你问些什么?”
盼儿见杨德无事,便松开了手道:“老爷让我问你,杨怀伤可好些,明日能否下地。”
杨德仔细咀嚼这句话的意思,似又想到什么,满脸痛色。
“怀哥儿伤势不轻,昨夜才转醒,今晨余热未退、丝毫力气用不上,晌午才用了半块白面饼子,怎下得了地?”
杨德说的都是实情,虽然他意欲遮掩什么。
“哦,我知晓了。我这便回老爷夫人。”盼儿转身欲走,却又被杨德喊住。
“盼儿姑娘,怀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说完这句,杨德兀自叹了口气。
这话他是说给老爷听的。虽然他深知无用,却要尽了心才好。
“这杨叔,今天忒的古怪。”盼儿摇了摇头,往前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