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扬古师傅果然是个爽快人,第二天教习时就带了一把沙俄产的纯铜雕花的火筒给我,约莫有三四斤左右,与现代用惯的那把M57相去甚远,甚至没有瞄准器,后坐力特大,用起来也着实费力。但想到这是400年前,能有把这玩意儿,也实属难得。
师傅分外惜才,见我是这块材料,也分外卖力的教起我来。我呢,还要装作一副很受教的样子,毕竟我得让所有人都相信,我是真的从未见过这玩意儿。这样过了三个月,才堪堪把看家本事都拿了出来,让大伙的小心脏又着实震惊了一下子。师傅分外欢喜,竟将那把火筒送与了我。要知道,在这个年代想得到这把火筒,根本不是钱的问题,就是立过战功的将军手中也不一定就有一把,师傅手中才只有两把而已。这件事很是出乎我的意料,也让其他阿哥格格们狠狠的羡慕了一把。
今儿八月十五,两位师傅都给放了假,我心中烦闷,独自带了一小坛桂花酿去了蔚霞山。这是我后来去的多了才知道的名字,因了这里少有人烟,清静得很,是以得了空便经常来。带一小坛酒或一壶茶,对着栖霞湖,一座就是一下午,间或多尔衮也跟来凑热闹,这里遂变成了我们的秘密花园,每次来,多尔衮都会在那棵古树前对着树洞磨叨一会儿,再像模像样地用新的封条粘住,不知道真的假的,权且当做真的。是以又觉得古人对信仰这东西,委实认真的紧,不似现代人,早已没有了信仰。
独自坐了多时,夕阳渐落,真是一片云蒸霞蔚,美不胜收,难怪这山叫蔚霞山,湖称栖霞湖呢。
斟满一杯,手腕翻转,轻轻洒在地上,很多年前的今天,我带着满腹的怨恨惨淡离世,连个碑都没人为我立,尸沉大海喂了鱼,只有叫声凄厉的海鸟盘旋着为我送行。这一杯敬前世的自己,为情而生为情而死,倒也死得其所。
第二杯,敬石川,能让我倾其所有为他付出,最后还能狠得下心,生生出卖了我,可见对我是半份真情也无,30年感情,竟能收放自如,委实值得敬佩。
第三杯,敬前世所有人,朋友,敌人,以及那些纠缠的过往,如今我过得很好,绝不会再像前世一般傻,为一个情字累了一生,定要为自己活一遭。
“千牧,好雅致,独自对着一片美景自斟自酌,可否算我一个?”一个温润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代善。
“大贝勒今儿可是得了闲?”也不起身,拿出个酒杯给他斟上。自那日避雨后又见过数次,也越发熟络了,知他也是个爽快人,遂只我们两个时,便也省了那些繁文缛节,大家便利。
“你果然是个会偷闲的人,今儿中秋,大伙儿都忙得热火朝天,你倒在这里躲清闲。”
我也不说话,端起酒杯与他碰了一碰,一副你不也是,不要说我的表情,狡黠一笑。
一时间,谁都不说话。代善是个很没架子的人,与他在一起即便是枯坐一整天不说上一句话,也是不会觉得尴尬的。酒过三旬,见他的脸上微有些泛红,也难怪,这一坛酒竟有大半都叫他喝了。
“大贝勒经常来这儿吗?”酒已喝光,天也渐渐没那么亮堂了。
“也不算常来,得了空时偶尔来转转。今儿又晓得了,这还是个借酒消愁的好地方。”
“愁?大贝勒也有愁吗?”我转着空酒杯,想这样一个不过二十几岁战功无数,深得圣宠,家中又娇妻美妾,莺燕环绕的人,也是又愁的,看来这真是人生无万全之人,无万全之事啊。
代善闻言眼神迷离的看着我,白净的脸上有些不正常的红晕,想是真的喝多了“千牧,我知道多尔衮为何叫你玉儿了,因为你真真是个玉人啊,可你这样一个人,就真的看不出我的愁何在吗?”
我心下一惊,正自揣摩他这句话的意思,代善晃了两晃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远远的将酒杯扔进湖里。因用了力,没留神脚下竟给绊了,直直向后跌了下去,我忙起身去扶,代善很高,却有些单薄,是以虽是醉了,扶起来也不算很费力。
刚扶的他坐了起来,就被他一把抱住,“千牧,我去找皇阿玛指婚,你嫁给我可好?”
天!他竟存了这份心思!这可不行,一来他大我十几岁,有点超出我心里接受范围了。再有,爷爷也不是这么给我设计的啊!我是来嫁多尔衮的,哪能半路就这么给改了啊?
我完全呆愣在那里,一时竟没了主意,拒绝是一定要拒绝的,可太生硬了,若是伤了他,我还真舍不得这么个对我脾气的朋友。
代善见我不说话,可能以为我默许了,渐渐欺过来,等我反应过来,双唇已经被狠狠的吻住,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这个状况太…
灵巧的舌撬开我的唇齿,在我口中翻江倒海,拼命地吮吸着我,可能大脑缺氧了,我竟一时模糊的想,这吻技能赶上石川了。
微风吹过,听到“得得”的骑马声,头脑一片清明,真真是喝多了,竟然糊涂成这样!
猛的一把推开他,四下一看,竟无人。
代善显得十分错愕,大概像我这样拒绝他的女子,他还从未见过吧。
“为什么?你不是同意嫁给我了么?”
“这个…我没有同意啊,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而已。”我真真的恨我自己,平时那么能说会道,这会子还就真成了闷葫芦了。
“什么?你竟不愿意嫁给我?”代善的眼里满含着深深地失望。
“是,我不能嫁给你。”我不能在吞吞吐吐了,必须把话说明白。
“是了,他们都说你和多尔衮是青梅竹马的,年纪又相当,你是应该嫁给他的,这原也是我痴心妄想而已。”代善说完,默默站起身。
“大贝勒,千牧承蒙你的错爱,其实,我这个人,缺点毛病一大堆,你根本不了解我的,或者说我们相互不了解,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结婚呢?是吧?”我一张脸一直在假笑,都快抽筋了。
代善回头定定的看着我,样子很是颓然:“千牧,不想笑就可以不笑的,在我面前不用伪装。”说罢,仍旧一步三晃的向前走着。
我伸手过去扶,被他抬手挡下了。
“大贝勒,我们以后还能一起喝酒吗?”
代善也不回头,仍旧一步三晃的往回走了。
待我回去,晚宴都开始了,姑姑着了个丫头在我房里等了许久,见我进来忙到“格格,您可回来了,福晋这会子催了不下十遍了,您这就随我来梳洗装扮上吧。”
我认得这个丫头,就是上次把我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被多尔衮嘲笑像媒婆的苦主,我死也不让她给我收拾了。遂遣了她回去先跟姑姑说了我这就到,又着了苏茉尔给我收拾好,急急的去了。
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溜了进去,姑姑看到我仍旧一皱眉,就接茬与各位福晋聊天去了。
多尔衮这小鬼,歌舞也不看,只一个人独自喝闷酒,都不抬头看我一眼,不像他性格啊。一场晚宴,吃的闷闷的,早早就回来了。
苏茉尔边拿了湿手帕给我擦脸,边道“格格,今儿您去哪了啊?福晋差人找了您这半天,后来十四爷说他一准儿能找着您,就骑了马找您去了,也奇了,平时十四爷这会子定是要来咱们这里闹上一闹的,今儿怎么没来?爷可是找找您了,您俩人是不是吵架了啊?”
我登时僵在那里,多尔衮去找我了?那“得得得”的马声,可是他的,那么,他都看到了?
那怪这小鬼今晚一直闷头喝酒呢,感情借酒消愁呢。
将手帕子扔给了苏茉尔,“我看看他去。”掀了帘子跑了出去。
“格格,您去看谁啊,格格…”
①《问刘十九》【唐】白居易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