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
公司的司机来看了我,告诉我车祸的事情他已经跟相关领导说了,他表情落寞,告诉我,公司说不承担他这次事故的医药费,又说公司裁员的消息已经出来了,他很担忧。
司机走后,我也很担心。原本我还想看领导什么时候打电话来慰问我,可现在我却觉得这样的试探有“坐以待毙”的风险。
我首先很担心我的医药费,公司的确给我们缴纳了社保、工伤保险,还有医疗补偿保险,但是我是在N市住院的,又是车祸,不知道能不能报销。
虽然是我叫父母过来照顾我的,可是到这时候我才想到,这费用可怎么办呢?我不禁又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我该让马力帮我办转院,回北京治疗,让爸妈直接去北京啊。
修车的事情不归我管,可是车上放的礼品不知道损坏了没有,去省里汇报的事情也耽误了,不知道领导打算采取什么措施弥补。
到了吃午饭的时间,马力回来了,我便跟他提了转院的事情,哪知道被这小子一口否定了:“不能转院,别说你现在转院,车马劳顿对伤口不利。单说治疗本身,这里的医生了解你的情况,你现在回北京,就算我能帮你找到床位,找熟悉的医生,可他不理解你前头的情况,中途接手,对你治疗不是最有利的。”
我生气了,瞪着他问:“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你别……”
我说不下去,因为我心底里也知道马力说的有道理,只能气呼呼的低头生气。马力以为我在闹情绪,安慰我说:“别担心,你住进这家医院的时候,我在培训班上找了同学帮忙,这儿也有我们熟悉的医生,放心好了,咱们把病治好了,后期恢复性理疗就交给我了,保证治疗彻底、恢复健康,说不一定比原来还强壮,自己爬上黄山都没问题!”
我低头不语,拿着手机把车祸住院的事情发短信给了梁总和乔冲,我知道他们一个在J市,一个在北京都是有重要工作在身的,发短信不会打扰他们。
马力出去给我领了午饭,一边喂我吃,一边说:“我在这医院附近给伯父伯母租了个房子,这样他们住的舒服一点,也能做饭给你吃。”我吃了一口饭,点点头说:“挺好,这医院的饭可真难吃,这个洋葱不要,我不爱吃。”
马力就是不肯把勺子里的洋葱挑出来,坚持要我吃:“得吃,有营养,你得多吃有营养的,才能好的更快。”
我皱着眉吃了一口带洋葱的饭菜,问:“你什么时候走?我爸妈来了你就走吗?”
马力愣着了,说:“你赶我走吗?你爸妈好像不太会说普通话呢,来了,跑上跑下找医生、办手续,还是我先引导一下,比较好吧。”
我低头吞下一口饭菜,也觉得自己说话口气太生硬,又勉强缓和一点儿的说:“你是请假的吗?请了几天假?”
马力笑嘻嘻的到底也没说请假请的几天,不过他坚持留下来倒是对了,帮我爸妈安排住处、带我妈妈去菜场买菜给我煮汤水、做饭,带我爸爸去交通部门查了救我的货车司机信息,忙上忙下的照顾我们一家三口。
爸爸每天都要在我面前说感谢货车司机的话,打了电话去都称呼人家“大哥”,将从家里带来的木耳包了一包,又在N市买了些烟酒寄过去,还总说要去当面感谢人家。爸爸感谢那位师傅救了他女儿,我也非常感谢他看见我们出了车祸没有袖手旁观,对我的救助又十分妥当。
世态炎凉
乔冲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些不高兴。车祸过去三天了,打来电话虽然有关心的问我病情,可我觉得主要是要问我研发中心的某份材料放在哪儿了。
可在不高兴,我也要假模假式的去说说因为车祸耽误了去省里汇报的事情,乔冲倒也没有责怪我。随后我就问了我在N市住院治疗的费用问题,他说他也不知道要问问人力部门。
挂完电话,我就把手机扔在床上。妈妈叹了口气,捡了起来,安慰我说:“别急,咱们好好把病治好,钱的事情,还有我和你爸爸呢。”
正说着,马力拎着一包水果进来了,高兴的说:“市场的西瓜不错,我买了一个来,大家尝尝。”
我笑得很勉强,他以为我为了腿伤烦恼,一面切了西瓜,一面说:“别担心,我问过我同学了,你今天可能就要拆线了,稍后可以尝试着行走了。”
我急切的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北京?”
马力递过来西瓜说:“别急,治好病是第一位的。”
我能不急嘛,可再急也不能在马力面前表露,妈妈说房租、医院的押金都是马力垫付的,若知道我为了钱才急着回北京,他肯定会拿钱出来打消我的念头,我不想欠他太多。
正烦着,电话就响了,是公司人力部门打来的。几句不冷不热的慰问之后,人力部门就开始步入正题了:“听乔经理说,你有些报销上的事情要问我们,我们就主动打电话给你了。其实,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们的,毕竟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医院什么时候方便接电话。”
我听着这话里有话,先示意马力去打开水把他支开,这才调整心态,装出微笑和柔和的声音说:“我住在病房,没有什么医疗检测设施,倒也不存在什么接打电话不方便的事情,我也是不知道找人力资源哪位负责这方面工作,这才顺便问了一下乔经理的,您知道,人力资源可是公司重要部门,好几十个人呢,我要是没找对人,这个转那个,那个又转那个,岂不是打扰你们工作了吗。”
对方见我这样说,似乎有点儿不高兴,假意咳嗽了一声,冷冰冰的说:“不管那个部门总是有分工的,对吧?你说清楚事情,才能找到负责这方面工作的人,对吧?”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吸了口气保持微笑,缓缓的说:“我呢,就是想知道,我这种情况,在出差工作的途中出了车祸,在外地医院治疗,能不能报销?”
人力部门得意的说:“你也会说在外地了,那说明你也清楚,国家政策摆在那里,社保中的医疗保险并没有全国联网,所以,这方面的费用是不能报销的。公司虽然也很想为你解决,可毕竟国家规定摆在那儿啊。”
我脸拉了下来,心里想着:若公司真的想为我解决困难,就应该承担这费用,不会拿国家医保规定出来做“挡箭牌”。咬着下嘴唇,做了两个深呼吸平和了自己的心情,竭力伪装出柔和的语气缓缓的说:“那么,我为了工作遇到了意外,公司打算怎么办呢?”
对方的回答让我气得几乎要扔了手机,她笑嘻嘻的说:“哎呀,公司也有损失啊,按照规定,你去N市是不能使用公司的车的。你违反公司规定,擅自用了公司的车,现在出了车祸,公司的车维修费就是一大笔费用呢。而且,因为出了意外,公司交代给你的工作也没用做,听说还有公司买的礼品也都报废了,公司的损失不小呢?”
我心里暗骂:难道公司的损失也要我承担?可我知道,若在这些事情上与她纠缠理论,就偏离了主题,这通谈话我就处于“被动”地位了。我冷冷的说:“看来你还是对这次意外做了一些调查,那么请你搞清楚,我并不是擅自使用公司的车,我没有违反公司规定。用车,是梁总主动提出来的,你不信可以问梁总,不要没有搞清楚情况,就定我的罪。其次,事情已经发生了,该怎么处理一码归一码,你们要如何修理车、费用怎么处理,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关心的是,我的医疗费,公司打算怎么办?”
我竭力把谈话主题拉回来,可对方还是在兜圈子:“这是一件事情,我们人力部门要综合考虑各方因素再做出处理结论啊。好吧,就算用车是梁总批准的,可是管理车的是办公室,办公室没有人知道你用了车的,所以我才那么一说,你也不用犯急,毕竟你在程序上有疏漏的。礼品的事情、耽误工作的事情,这些稍后我们会和战略部商量处理意见的。治疗费的事情,我们也无能为力,毕竟国家规定在哪儿,社保没办法出。”
我气呼呼的连珠炮似的问:“社保中的医疗不出,还有工伤呢?我这可是公务出差途中的车祸,算得了工伤吗?工伤、医疗都不管,那公司给我们买了补充医疗,补充医疗管不管?医疗、工伤、补充医疗,这些都不需要公司掏钱,可你们都说不行,更别提让公司出钱付我的医疗费了。你们就是打定主意让我自己出,是吧?你们是不是还要我倒贴钱给公司,去修车,去赔偿礼品的钱,那最好了,是吗?”
我不伪装柔和,对方也口气冷冰冰的,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说:“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也没说公司不管,只是怎么管,公司需要商量。你说的工伤保险方面,我们会去了解的,看你的情况符不符合。补充医疗,公司已经在年初的时候取消了,公司要开源节流吗,所以你也别指望了。出了这样的意外,谁都不想的,你也别搞得跟你为了公司作牺牲一样,该怎么处理,公司会照章办理的。你住院期间,公司也照常给你发工资,连绩效工资都百分之百发放,没有少你一分钱,已经非常仁义了,你也别做过分的要求。”
一席话气得我“啪”的把电话扔了出去,却正好摔在了刚进门的马力身上,打的他“哎呦”的一声,我知道打得不轻,忙道歉。他笑嘻嘻的说:“虽然你的手机是诺基亚,经摔,可也不能为了别人的错误,那你自己赚钱买的东西出气啊。”
我撅着嘴气呼呼的说:“我为了公司劳心劳力,如今可好,倒成了我要赔公司钱,我对公司要求太多了一样。”
马力笑了笑,倒了水,递了药给我,我吞下药,药得苦味在嘴里泛开,我心里更加觉得难过,恶狠狠的说:“他们迟早会有报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