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工作任务
第二天中午的飞机飞回北京,降落在北京已经五点多,我事前已经约了小朱在火车站交接火车票,我晚上坐火车去B市。但现在堵车,我着急得不行。
其实我完全应该为我的行李担心,因为我只带了去Y市出差用的衣物,现在又说要去B市,我带的衣服根本不够替换。
总算赶得及火车,我只顾得及跟小朱道谢,替我订票、取票还送来火车站,也就只有小朱还关心我,嘱咐我当心,说我脸色难看。我也只能苦笑,出差在外的人,要应付繁重的工作任务,还要怎么做才能算是“当心身体”呢?
我忧心的是究竟让我来B市做什么,我一再劝解自己,到了就知道,这是H公司做事的风格,我再忧心也无谓。但我这样的自我安慰一点作用都没有,我依然睡不着。早上头疼欲裂的下了火车,站在这个寒风凛冽的站台上,脑子完全想不到该怎么在这个陌生城市找住处,怎么去公司的厂房。
我也不知道自己呆呆站了多久,只是觉得下火车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站台,以至于都有工作人员过来询问我,我才拉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却发现才站了几分钟,腿都冻得麻木了。
幸好B市子公司的人给我打电话来了,我这才问了子公司地址,也请他们推荐酒店让我住,然后我才慢慢走下站台去打车。
上了出租车,有暖气,我才好一点,可已经发现我鼻子堵了、喉咙疼的厉害。也许人在生病的时候,情感也格外脆弱,望着窗外萧肃的城市景色,我觉得好伤心,眼泪都要掉下来一样。
可这样的眼泪又能有什么用?小朋友跌倒了,也会看看有没有大人在身边,如有有大人,就会嚎啕大哭,如果没有,自然是要委屈的自己站起来。在这样陌生的城市,在一个短暂让我觉得温暖的的士里,我又能哭多久?眼泪不过一两滴,擦都不用擦,就已经要止住眼泪,打起精神来应对接下来的工作,包括我出差住在哪儿。
但是我刚刚到了同事推荐的小旅馆要办入住,就接到了陈震的电话,我真是不想接,可不得不接。电话那头的陈震声音跟平时很不一样,口气仍是有指令,却又像是一个三流演员在伪装谦卑一样:“李青吗?到了B市了?!马上来香格里拉,我给你定了房间了。”
我真的很想问为什么,我这样的小职员怎么有可能住在那么贵的酒店里,回去怎么报销,但是我真的觉得好累,也明显感觉这个小宾馆不够温暖,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费力的把背包背上,拉着行李箱打车去了香格里拉。
到了酒店也没有跟陈震碰面,反正房间已经订了,入住手续我自己办就行。刚到房间放下行李,就有人打电话自称是子公司的司机,还说奉命来送我去厂房的,我简直都觉得受宠若惊。
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司机告诉我,这次我能住香格里拉,是因为赵总对着陈震发了脾气的结果。我头疼的厉害,根本没有心思理会这些细节,只是问司机:“那究竟,公司叫我来B市,是为了什么呢?”
我万没想到,我出差的工作任务是由一个司机来传达的:“啊?你不知道啊?哦,听说中央有个领导要来B市视察,赵总想邀请他去我们公司走一走,看一看。那,这几天,赵总一直跟着市里头、自治区的领导在一起的。照我说,以我们公司的实力,应该是没问题的。只不过厂房刚建成没多久,要接待领导,还得布置一下。”
原来叫我来是接待领导视察,这算不得多重要的工作,何苦非要巴巴把我这个负责研发中心选址的人从Y市拉过来呢?这工作,若论职责,宁静那组人负责也说得过去啊。
但是我正是求表现的时候,就算对领导分配的工作任务有疑问,也只是放在心底。
厂房刚建成,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的布置设备和零部件,运输车、吊车进进出出,所有的大门都开着,车间冷的要命。我到厂房走一圈,我的人都冻得麻木了。可看了一圈,我心里也有底了,工作量也不是很大。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跟政府接触,因为要听取政府方面人员对这次接待的要求和指示。
可这个问题让我觉得手足无措,按理来说,建厂房会有筹建组。筹建组的人是需要跟政府打交道的,所以我到处去问子公司的筹建组在哪儿办公。我以为厂房才建成没多久,还没有正式投产,筹建组按理是不会撤退。可事实上,没有撤退不代表在办公室能找到人。
我又去找车间主任,结果人家忙的一塌糊涂,根本不睬我这个病怏怏、说话有气无力的小姑娘打着冷战、语焉不详的说话。
真在这时候,忽然有个说话嗓门很大的老爷子走了进来,他可能本来是要找车间主任的,但看到我病怏怏的在跟车间主任说话,而车间主任又不理我,忙问原委。而且还直接打断我,让车间主任来说。看得出,车间主任很怕这位老爷子,哆哆嗦嗦的指着我说:“她来负责布置厂房的,说要找政府的沟通,但又不知道怎么找政府的人。找不到政府的人,又说要找筹建组。我哪儿知道筹建组的人去哪儿了?真不知道,集团公司那边找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病丫头来搞接待干什么?”
大嗓门的老爷子瞪了车间主任一眼,厉声说:“都是为了公司的事情,你不知道,就帮她打听打听啊。这丫头搞接待布置,当然要找政府的人,她不认识政府的人,想得到筹建组是经常跟政府打交道的,所以要找筹建组的人给做介绍。你不知道筹建组的人去哪儿,给那些人的电话给她,有多大的事情?现在就一句不知道把她打发了,极简单的事情被你弄得复杂了,还好意思去嫌弃什么生病不生病,还来批评集团公司的工作安排?你算哪根葱?”
训完车间主任,老爷子还找了个女工过来:“陪着她,带她去筹建组办公室,给她拿个水壶,喝点热水。”然后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张纸,递给我,说:“这是筹建组的联系电话,你打电话问他们吧。那帮龟孙,不知道又跑到哪儿去猫着了。”
我再三道谢,跟着那个女工去筹建组办公室,喝了两口热水,稍微觉得有点暖和了,赶紧给筹建组打电话,问到了政府联系人员的电话,工作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
区委的人不仅说明了接待布置要求,而且介绍了公司来制作欢迎的条幅、牌匾之类的东西。又在那位叫李翠的女工帮忙下,很快找到公司已经有了的扩音器、电脑等设备,然后跟总公司联系快递宣传册,宣传片我电脑里就有,拷到会议室电脑里就行;照相机我也带着,到时候我拍照就行。
可我认为工作任务只算完成一半,是因为另一半是我要得到领导来视察的日程安排,这个区政府的人可帮不上忙。
我把难处说给陈震听,得到的是一阵冷笑:“叫你来就是处理这些事的,不然干嘛让你来,而不是别的什么人。现在你跟我说你做不到,这算什么?”
在我心中,虽然一件工作任务是由我负责,的确应该我去处理,但不代表我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和帮助。如今,我一寻求支持和帮助,就是无能的表现,我真不知道这究竟是何道理。
我觉得冷,觉得累,更加觉得心灰意冷。
领导视察
说到底也是我太年轻急进了,因为政府对中央领导视察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怠慢,但也不会太早公开日程安排。
陈震就是知道这个,才会对我冷嘲热讽。说到底,也不会耽误正经工作,而也不会轻易让我这样的小职员跟市委领导接洽,因为这个接洽人的位置是他陈震的。
所以我所谓的工作任务完成一半其实并不是一半,是因为我把工作任务界定得太广,而事实上我的工作任务就是那“一半”而已。
傻乎乎的只有我,明明已经完成了我这个职位和级别上的工作任务,却还要为理论上的“另一半”操心。
事实上,第二天我也就知道隔日中央领导要来视察,厂房的布置也不得不连夜赶工,我一夜没睡,在厂房盯着。
可究竟领导视察是怎样,我也没看到,因为我非常不争气的在厂房昏倒了,幸好李翠一直跟着我,及时扶住了我。其实,起初我还嫌她跟着我很不自在,可她说:“李主任(大嗓门老爷子)让我跟着你的,你要找谁,我去帮你找,保管又快又好。”还说,“其实跟着你是轻省活儿,你看我还能坐在这儿打个盹儿呢。”
李翠扶了我到办公室坐,打了热水给我喝,咋咋呼呼的说要送我去医院,可我一往窗外,车队已经进来了,就知道我此时肯定出不去了。忙跟她说:“你去跟李主任说一声,说我不舒服,让他代替我去给赵总戴上扩音器。快去,快去。”我知道,这时候找人代替我去照相是不切实际的,就连我自己能否近身拍照也是未知数,毕竟是中央领导,可正因为如此,肯定有省市电视台跟着,只能事后找他们要了。
就这样,总算是接待工作没出什么大纰漏。而我自然也是越发病重,我还是的撑着,撑到回北京才行。念及此,不由得又想流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