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女们捧着的各色刑具中,宁贵妃将用极细的藤条制成的竹篾拿了起来,冷眼看着柳蝶漪道:“既然是她的手指毁了本宫的华服,就用这个要了她的手指吧!”
宁贵妃说话的语气,就像是赏你一块糕饼那么随意。
十指连心,这纤纤玉指就要毁在她这简简单单,随口而出的一句话中了!
“啊!”十指处传来的剧烈疼痛,最能忍痛的柳蝶漪也禁不住喊出了口。
即便再痛,柳蝶漪的目光依旧牢牢地锁住芸儿,希望从她的脸上,寻得一点点,哪怕一闪就过的愧疚。让她可以继续欺骗自己,她的好妹妹芸儿是有苦衷的,是逼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芸儿的脸上除了刚才闪过的那抹邪恶的笑,自始至终都如死人般面无表情。
穆彤笑得邪恶,可这样的笑永远都无法伤到柳蝶漪,芸儿如木头般的冷漠,比之穆彤小人得志的笑,有着千倍万倍的杀伤力。
“啊——”一声声惨叫,回荡在每个人的耳畔。
鲜血从指缝间点点渗出,染红竹篾,砸进华清宫的地板。一点点地渗透,消融进这青石板中。
不知曾有多少人的血,埋进了这冰冷的地板之下。
夏雪琴抿着嘴,闭着眼,不忍目睹这惨烈的画面。
宁贵妃却是一副见惯不怪的样子,竟能以听曲唱戏般心态欣赏着这种血腥暴力的场面,眉宇间的慵懒浓郁得似乎要流出来。
多少入宫前连蚂蚁都不敢杀的纤弱女子,在这惨烈的宫斗之中,变得杀死害死一个人可以像碾死一只蚂蚁般冷漠。
“滚!”中气充沛的怒吼,打破了殿中原本的氛围。
众人齐齐回头,循声望去。
如黑玉般的头发被金冠高高地挽起,露出鬼斧神工的精致五官。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英气逼人,俊美绝伦。剑眉星目间流动着不容逼视的威严,鼻子分外高挺,更添英俊贵气。
高大帅气的楚云霄一脚踢翻了施刑罚之人,将痛得几欲昏厥的柳蝶漪抱在怀中。剑眉横挑,释放着对宁贵妃残忍的极度不满。望着柳蝶漪的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怜惜和心疼。
“冰雕——”柳蝶漪吃力地吐出两个字,便晕了过去。
英气迫人的楚云霄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宁贵妃无数声“霄儿”的怒喝之下,将柳蝶漪抱在怀中,大步地走出华清宫。
潇洒帅气,宛若天将神兵,光辉万丈。
芸儿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在楚云霄救走柳蝶漪之后,有了变化。
一朵无比凄楚的笑,在脸上徐徐地绽放。
楚云霄抱着柳蝶漪一脚踹开太医院的大门,怒喝道:“太医!太医!”
见是大将军七皇子驾到,众太医纷纷要下跪请安。
太医的举动,激怒了楚云霄,他踹翻了身侧的晾晒药材的木架,怒喝道:“快点救人!什么时候,还拘这些狗屁虚礼!要是她有事儿,本王要你们的脑袋!”
“王爷,这姑娘只是手指受伤,并无性命之优啊!”一老太医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
楚云霄冰冷的目光瞪了那老太医一眼,这眼神的杀伤力太强烈,老太医扑通一下跪了下去。“老臣失言,王爷赎罪!”
“救人!救人!”楚云霄像头暴怒的狮子,大喝道。
众太医像见了黑面阎罗一般,吓得战战兢兢,慌乱中你撞我,我踩你,整个太医局顿时人仰马翻。
“废物!”楚云霄见摔倒在地上的太医,不满地骂道。
李修文刚从外赶回太医局,见状对楚云霄道:“王爷,让下官来给姑娘看诊吧。”
楚云霄扫了李修文一眼,道:“快点!”
众太医知道为楚云霄怀中的这位女子疗伤这事儿,简直就是史上最烫手的山芋,见李修文自告奋勇地往枪口上撞,便纷纷知趣地找了各种理由退出了太医局。
楚云霄像抱着一个极易破碎的水晶瓶一般,将柳蝶漪小心翼翼地放到了内室的床榻之上。李修文取来清水和药材,刚要给柳蝶漪清洗受伤的手指。
楚云霄将手伸进盆中试了试水温,闷声道:“等等。”说着便将亲自端着盆子在火炉上烤着。
李修文看了看昏迷中的柳蝶漪,又看了看端着铜盆在火上烘烤的楚云霄。
一个自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养尊处优的王爷,竟亲侍候一个宫婢,这份心可真是难能可贵啊!
“李大人——”醒过来的柳蝶漪皱着娥眉,声音极为地微弱。
李修文望着柳蝶漪说道:“你醒了——”还没说完,柳蝶漪便打断了他的话。
“快,快给王爷那块手帕,盆子热——”柳蝶漪望着楚云霄的背影道。
反应过来的李修文望向楚云霄,见楚云霄的剑眉紧紧地蹙在了一起,显然是在强撑着给盆里的水加热。
连鞋子都是由专人侍候的王爷,哪里干过这粗活。
铜的比热容比之水小,加热同样的时间,自然要比水升温快几倍。
李修文拿着手帕忙去接楚云霄手中的铜盆,见楚云霄的手上早已被烫起了燎泡。“王,王爷——”
楚云霄却恍若没听见般,径自端着盆来到了柳蝶漪的身边,语气依旧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太医,快点给她清洗伤口。”
李修文只得应声着走了过来。
“轻,轻点——”在清洗淤血的过程中,虽然柳蝶漪忍着疼并未叫出声,但楚云霄见柳蝶漪的眉头时不时地紧皱一下,心也跟着紧紧地皱在一起。
清洗,上药,包扎。
楚云霄的心,随着柳蝶漪的皱眉动作,时紧时松。
驰骋沙场,血染山河的场面都见惯不怪的大将军,竟会如此这般,倒也算是一奇谈了。
“你下去吧——”李修文刚给柳蝶漪包扎完,就被楚云霄下了逐客令。
14
“谢谢——”躺在床上的柳蝶漪望着楚云霄笑道。
楚云霄冷冽的脸上,居然多了两抹红晕。
真是个羞涩的男人!
柳蝶漪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你,你笑什么——”被撞破心事本就是件极为尴尬的事儿,楚云霄脸上两抹红晕的颜色似乎是更浓了。
“笑你可爱!”柳蝶漪不知死活地笑道,全然不顾某人满脸的黑线。
可爱?亏柳蝶漪想的出!
楚云霄这样一个冷面大将军,居然会与“可爱”这个词联系在一起。楚云霄转过脸被对这柳蝶漪,薄唇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笨蛋!”楚云霄用他一贯的冰冷语气说道。
“喂!”柳蝶漪撅着嘴冲楚云霄不满道,“你居然敢说我笨蛋!我哪里笨了?”
“不笨,怎么会遭人陷害?”楚云霄言简意赅地总结道。
“陷害?”柳蝶漪狐疑地望着楚云霄道,“你怎么肯定我就是被陷害的?”
楚云霄看了柳蝶漪一眼,良久才道:“我,我相信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足矣!
眼泪,在听闻这短短几个字后突然间汹涌而至。
这世间最难寻的便是“相信”二字。
没有理由的相信,这份信任是世间最最珍贵,千金难买的东西。
“我送你回去——”楚云霄似乎不太习惯被柳蝶漪如此感动地望着,说着就要去抱柳蝶漪。
“我,我可以自己走——”柳蝶漪本能地伸手去阻拦,却忘了自己十指上的伤。“啊——”
“笨蛋——”楚云霄冷冷地咒骂了一句,剑眉倏然间皱在了一起,眼底里慢慢地都是心疼。不由分说地将柳蝶漪抱紧怀里。
“喂!冰雕!我伤的是手,不是脚,我自己会——”不待柳蝶漪说完“我自己会走”,脸“咚”的一声,歪向了某男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胸膛。
“混蛋——”柳蝶漪低声地咒骂了一句,本以为音调和响度不会被某某人听到。耳朵中却传来恍若某人的一声低叹:“混蛋喜欢笨蛋——”
柳蝶漪神色一怔,好在某人说得声音甚为轻微,她就假装没听见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