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想做什么?”果儿凑了过来,狡黠笑道。
“梓清既然爱慕君上,我们又怎能不帮忙呢?且若是夏竹相信了这梓清便是她一直在寻找的人,而水梓清却已成了帝岍的宫妃,这样岂不是要有趣许多?”
“那……万一君上当真喜欢上水梓清,这可怎么办?毕竟这感情,可是世间最不好控制的事儿。”果儿颇有些困惑,当然,私心来说更是不希望煊寂同水梓清凑成一对。她还指望着日后都有人来给她的小姐灌药呢。
“若是旁人么,倒也说不准。可现在是帝岍,还是个知道水梓清底细的,他又怎会让罪臣之后来影响自己?哪怕这罪臣的罪名不见得成立,他也不会拿自己辛苦建立起的时局去做注。你这丫头可是要问我何以如此肯定?那是因为他同我都是一种人。”
“哦,是这样啊。”
见莲姬如此肯定,果儿自然放了心,连声音也多出几分轻快。
纯至极点的黑夜中只有清冷的月轮缀于其间。夜风习习,轻抚过莲姬裸露在外的手臂,使之顿觉清凉。一手黑子,一手白子,莲姬独坐于院中研习着棋局。忽而,院中的古木枝叶摩挲,沙沙作响。不多时,几道人影如风而至,在距离莲姬三丈远的地方停下。黑衣蒙面,半跪于地,沉声道:
“东凌夜罗一氏族长夜罗寒被封为骁骑大将军。”
“南绍温雅公主在仁宗的支持下在国中大肆改革,提拔了一批年轻将军。”
“北离轩辕子因后妃离儿同左相慕尔凡发生争执。尔凡罢朝三日后被轩辕子请回。”
“褚家遗物已全部寻回。”
说罢,其中一名男子将负在后背的包裹取下,垂眸双手捧起,待果儿取了便复又垂了手臂在身侧。莲姬右手落下一枚黑子,瞧也未瞧几人,冷声道:
“找到夏竹弟弟的行踪。北离不用再盯,将人手撤到南绍,密切注意温雅公主的举措以及她同赤帝的联系。”
“是,域主。”几人一颔首,动作麻利地撤离,转眼没了身影。院子很快恢复安静,好似此前从未有过来客。果儿抱着包裹走到莲姬身前,问道:“小姐,除了银枪还有什么啊?这包袱还挺沉。”
“你要知道做什么?还不快去收好了。还有,明日君上早朝的时候你就去把水梓清请来,顺带给李公公留个口信,道莲姬来找过君上。”
果儿扁扁嘴,带着几分不甘愿地将裹了黑布的银枪同包袱给藏了起来。一想到她家在帮着给煊寂找妃子,哪怕带着算计,这感觉,也还真有点不舒服啊。想着想着,手中的动作也重了起来,直让莲姬在院子里都听着碰碰撞撞。
次日清早,莲姬刚在院子里坐了没多久,果儿便已带着水梓清前来。
“奴婢水梓清见过宴莲夫人。”
“梓清,此地又无旁人,你同我这般见外作甚?”莲姬拉着水梓清坐到自己身边,笑容真挚,目光清澈,让水梓清只觉无法推拒。
“这两日当值做得如何?君上可有什么特殊表现?”
提及煊寂,水梓清仍是不自觉地脸红,讷讷摇头,答道:“君上一直忙于朝政,况,况且梓清多数情况都是在外间候着,君上身边有李公公的……”
“呐,梓清可不要太过害羞,不然君上可是不会注意到你的呢。你也说了,这朝政很忙,若你又一直都很安静,便是有机会,可也被你给错失了。”莲姬牵着水梓清的手,似语重心长一般劝道。
看着莲姬热络的模样,水梓清再一次愣住。起先听莲姬说这些,她不过是当做笑语,但如今三番两次下来,倒让她着实看不明白了。便是莲姬不愿去争一份恩宠,可为何又要帮她?细细凝视着莲姬清丽的面庞,除却清澈的目光,略带点天真的笑容,她看不出任何其他……“宴莲夫人,梓清可否问一个问题?”
“当然。”
“为什么是我?”
果儿听罢一愣,而莲姬唇角的笑容却是愈发灿烂,反问道:“你此前也在这宫中呆了一段时间,可有大致了解些什么?”
“君上忙于朝政,这后朝甚少关注。自年号改为建业至今,总共不过七八位嫔妃,其中自然数梅妃娘娘最为受宠,其余几位则几乎没有什么消息传来。且,君上尚未子嗣。”
“你可知梅妃娘娘缘何受宠?”
水梓清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结,道:“梓清不知。”
莲姬松了水梓清的手站起,缓步走到院中,仰面看着那安然于一角的古木,道:“梓清,你害怕什么呢?答案你当然知道。梅妃娘娘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不错,可关键在于她有一个为君上镇守边疆的爹爹。但……那位梅将军却在之前被君上下旨召回,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京都了吧,你说以君上的性子还会继续疼宠梅妃么?再者,若说美人,她梅妃可算不得当世第一的美人。至于为何是你,我莲姬自认看人的眼光也不是很差。只要你愿,你便能成为丝毫不逊于梅妃的女人,甚至能在君上心中占有一席地位。”
“而我本是东凌进献之人,两国任何一个小纷争都肯能牵扯到我身上,我又怎能不为自己寻求几分保障呢?四国安定不过是暂时,终有一天会有人打破这个局面。你也很清楚,这一天并非想象中的那样遥远。没有人不想活下去。所以我的理由很简单,你还不懂么?”莲姬忽而回首,逆着清晨的阳光看向水梓清,周身一片朦胧。
果儿不知何时已经退下。水梓清怔愣了片刻,忽而笑道:“夫人待梓清如此得好,日后若有用得着梓清的地方,开口便是。梓清定全力相助。”
水梓清抬手遮挡了渐渐刺眼的阳光,看着莲姬走到自己身前露出分外灿然的笑容,她也不觉微笑。
煊寂跨进藏珠阁时,莲姬正同果儿站在秋千的身后,齐齐用力将坐在秋千上的水梓清荡向高处。小小的院子中,传来女子清甜悦耳的欢笑声。仿佛受到感染,煊寂也松了紧蹙的眉峰,心里忽的轻松起来。挥手退了李公公,煊寂一人迈了进来。
“当真如此开心?”
乍一听闻煊寂声音,水梓清顿时慌乱起来,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奈何身处秋千上,且还在不停地荡向高处。莲姬同样是一愣,松了扶着秋千的手,携果儿走向煊寂。然,便在这时,四人忽闻绳索断裂之声,莲姬急忙转身,却见了水梓清已从秋千抛出,身子就要砸向秋千正前方的正殿。
莲姬惊呼,而水梓清却是害怕得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只能愣愣看着一点点逼近正殿。最后索性闭了眼等待后续的疼痛及坠地,然而等了等却是听见一阵急促的风声,身边似有人靠近。不多时,她已被揽入一个硬朗的胸怀。
勉力睁开双眼,水梓清便看见煊寂瘦削的下巴,再向上,发现其薄唇紧抿,整个下颌都绷紧,似在忍耐着什么。恍然想起煊寂的身份,待其一落地便匆匆离开温暖的怀抱,在面前跪地,请罪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君上恕罪!!”
煊寂未答,反是大步走到莲姬身前,狠声逼问道:“平日你都玩这个?”
“君上,莲姬知罪。”说着,便低身下去准备跪下,却被煊寂一把拦住。
煊寂掐住莲姬的下颌,咬牙问:“你到底还想不想要活下去?如果你想死,说明白点,朕也好给你个痛快。如果还想活下去,就不要再给朕折腾这些,给朕好好吃药!”
“君上,莲姬当然想好好活着……只,只是这药,实在是苦啊……大不了,日后我尽量喝便是。”
“这话朕记着了!李德,把药端进来。”
刚才还微笑着的莲姬一听此话,顿时蔫了下去,身子软绵绵地便要向下垂。煊寂一揽她的腰朝后唤道:“果儿,还不给你家小姐把垫子拿来。”
“哦,哦,好,好,我马上去,这就去。”果儿在心里狂笑,手舞足蹈地朝殿内跑去。那边李公公也笑着走了进来,同上次一般取了药和蜜饯。
莲姬瞧着不由在心中腹诽,之前煊寂的话她只当威胁,后面他也却是没有出现。不想今天他竟然还把药给一道带了来,当真……是,是阴魂不散……视线一转,莲姬忽而看到尚跪在那里的水梓清,便拉了拉煊寂的袖子,道:“梓清还跪在那儿呢,快点让她起身啊。”
“起身。这里不用你伺候,回书房去。”
“是,陛下。”水梓清垂眸站起,一步一步朝外走去。她忽然不敢回头去看,只害怕会看见煊寂露出温和的一面。然而,走到门口,她仍是听见了后面传来的对话。
“至于你,别妄想以此转移话题。快把这药给喝了。”
“要不,君上,咱们给打个商量?我喝一半如何?”
“怎的,还想朕亲自来喂?”
“……我喝,还不成么?就是麻烦君上同胡御医说一声,以后换点可口的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