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本是同根生,何谈你我。”王长忆的声音终于响起。
随着他话音落下,叶歌看见王回雪脸上绽出笑容,“长忆,我一直都知你懂事体贴,做事有分寸。”
王长忆低头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盏挡住了他的脸,王回雪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从叶歌这个方向,却能看见他笑了一笑。她说不清那个笑容的含义是什么,像苦笑,又像是嘲笑。
她的心里突然有些难过。
她和王长忆并无交情,也许是因为在木屋王长忆放过了他,她对他有了一种感激之情;也许是因为得知他并非像传闻那样“好色”,她对他才能客观的看待起来;也许是因为他正值青年却病魔缠身,她对他有了一种怜悯之心;也许是因为王长忆身上那种孤寂的感觉,和她的来到古代后的内心一样,她对他有了一种共鸣感。
这些复杂的感觉相互交织,导致她对王长忆开始上心起来。当然,这种感觉无关风月。
王回雪与王长忆随意的交谈着,话题平常,可叶歌却总是能感觉到一种怪异感:他们交谈的内容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原因无他,只因说到某些地方时,王长忆会突然意味深长的看王回雪一眼,而王回雪的手指也不停的在腿上轻敲着。
这是很多人思索时会下意识的做的动作。可两姐弟偏偏做出一副是在随意聊天的样子。
在聊完哪个亲戚家里的孩子考上秀才之后,王回雪终于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放松下来,慵懒的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长忆,你也是时候成家了。”王回雪端起茶盏,随口说了一句。
听到这里,叶歌迅速的瞄了站在旁边的拒霜一眼,果然见她咬着唇,眼圈一下就红了。
连叶歌都明白,拒霜又岂会不知。她绝不可能是王长忆的明媒正娶的妻子。就算只当一个小妾,也要王回雪肯开口。
“娶回来守活寡吗?”王长忆楞了半晌,生硬的接了一句。
“胡说!你是我王家以后的当家家主,只要你想娶,这城里的姑娘谁不愿意?”王回雪听他这么贬低自己,变了脸色。
“是吗?那她们嫁的也只是王家,不是我了。”王长忆的语气带着嘲弄,顿了顿,又接道:“大姐,我要什么,别人不懂,你也不懂吗?”
“长忆,你可不能糊涂!”听到他平淡的一句反问,王回雪却一惊,双手紧紧的抓住床沿。
“成家之事不用再提了。”王长忆抖抖罗袖,端看自己的手指。
叶歌听这意思,王长忆是没准备成家了,至少暂时是的。难道真是因为身子的原因?她疑惑的看看拒霜,却发现拒霜眼圈深红,泫然欲泣。害怕让王回雪看出端倪,叶歌只好上前两步挡住了她,拒霜也醒悟过来,赶紧低下了头。
本来王回雪与王长忆都各有所思的沉默着,叶歌突兀的动作,却让他们把眼光都投到了她身上。
“二公子…的茶凉了。”临时想出这么个借口,叶歌就势去端王长忆的茶盏。
“不用换了。”王长忆看了她一眼,移开眼光又看向王回雪,“大姐,用膳了吧。”
“好,时候也差不多了。叶歌,传话用膳。”
应了一声,叶歌又扭头往屋外走。
叶歌站在王回雪的身旁服侍她用膳,拒霜已经控制住了情绪,站在王长忆的身旁为他布着菜。见着拒霜利落的动作,叶歌想起了红浅。
好久没见着红浅了。上次晴烟告诉拒霜红浅有事找她,而拒霜也匆匆走了,当天晚上一夜未归…在那之前,叶歌就已经好久未曾见过她了。
那一夜,有人来翻拒霜的箱子。想到这,叶歌又抬眼看了看拒霜,拒霜依旧是一派无害的模样,还记得刚来“王府”那天,拒霜因与她这个陌生人说话而羞红的脸。这么一个木讷羞涩的姑娘,都有自己的秘密。转念想想,谁又不是呢,自己的秘密,不也没人道说吗。
“叶歌,盛汤。”王回雪的声音打断叶歌的胡思乱想。
由于汤放在木桌中间,叶歌拿过汤碗,绕到木桌旁边为王回雪盛汤。
“长忆,你那儿没个服侍的人不行,我这儿的丫头,你选个带走吧。”
王家向来奉行的都是“食不言”的古训,王回雪突然开口,吓得叶歌端碗的手一抖。
“不用,我一个人挺好。”
“你啊!”王回雪摇摇头,也不强求。
用完膳后,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天色欲晚,王长忆不再多留,自己打着灯笼走了。
“这么个富公子,独来独往,事事亲为,难得啊。”叶歌不禁暗叹。
到了睡觉时候,叶歌心知今晚拒霜一定难以入眠,便拉着拒霜的手说道:“一起睡吧,我不困,咱俩说说话。”
拒霜点点头应了。叶歌自去抱了被子整理床铺。
“你睡里面吧。我睡相可不好,明早起来,你就睡地上了。”叶歌故意说话逗她笑。
拒霜淡淡嗯了一声,脱了外衣上了床,面朝墙躺下。
“拒霜,人言头上发,总向愁中白,你再愁可就成小老妪了。”叶歌粗着嗓子笑道。
过了半响还是不见拒霜说话,叶歌暗叹口气,也脱了外衣上床。躺在床上才发现不对,被子微微颤抖,拒霜一定是在哭呢。
“拒霜,拒霜。”叶歌轻轻的拍她的背,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多说也只是在她伤口上撒盐。就这样拍着拒霜的背,轻轻的喊她的名字,过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拒霜才渐渐平复下来。
“二公子以前身子很好,还记得那时候少年鞍马尘,他骑着马意气风发,举措好精神,现在…即使这样,我也一点没觉得他暗淡了。”
“我知道,我知道…”叶歌附和着她,拒霜是真的很爱王长忆啊,在现代那个拜金的年代,有多少人会因为爱,而对一个可以说是病入膏肓的人不离不弃呢。
“他心里没有我,我一直知道,他的心里一直没有我。”拒霜忽然坐起身来,认真的对叶歌说道。
看着她满是泪痕的脸,叶歌只好沉默。拒霜说完也不等她的回答,径自躺下,面对着墙,不再言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像罂粟,碰了就上瘾,戒也戒不掉了。特别是在这个连自己命运也无法掌控的古代,更是危险。”叶歌睡着前在心里警告自己。
叶歌睡得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还未起身查看,便感觉到睡在身旁的拒霜起床了。
敲门的声音还在继续,越来越急促。
“谁啊,大半夜的。”叶歌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拒霜,快跟我走,红浅…”拒霜刚打开门,外面的人就飞快的说道。听声音是晴烟。
叶歌睁开眼,就见拒霜着急的在柜子里拿出一个小木箱,连外衣都没披,穿着中衣就跑出去了。
门没关,冷风呼呼的刮进屋里来,使劲往叶歌裹紧的被子里灌,叶歌虽然气恼,却也只好起身关门。
关上门躺上床,经过刚才一番动作,叶歌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想着刚才晴烟的话。红浅好久都没见了,难道她一直在这院子里?为什么她不出现?晴烟那么着急,难道红浅出事了?假如红浅出事了,为什么要来找拒霜?
叶歌郁闷的拉住被子罩住头,她从来到“王府”就不停的在猜测,难道就没人给她个痛快吗。
不知为什么,叶歌想起了那个小木屋。再去看看吧,有一个声音在心里诱惑着她。
叶歌把被子一踢,起身利索的穿上外衣,打了个灯笼,往小花园走去。已经半夜,花园一个人都没有,叶歌也不用躲躲藏藏,直接快步走向假山。
绕过假山,在小径上走了一会,远远就看见小木屋里亮彤彤的。叶歌深吸了口气,低头吹熄了灯笼,摸索着朝那抹灯光走去。靠近了木屋,这次并没有人发现她,因为叶歌已经听见了屋里嘈杂的声音。
“拒霜,红浅怎么样了。”
“怎么会这样,晚上还好好的,你不是说已经稳定下来了吗?”叶歌听见晴烟不停的在询问。
“晴烟,你静一静,让拒霜好好诊治。”这是王长忆的声音,经过三次见面,叶歌对他的声音已经很熟悉了。
“好了,应该无碍了。红浅姐受的伤太重,病情有所反噬也不奇怪。”过了好一会,叶歌终于听见拒霜的声音。
叶歌知道自己该走了,动了动手脚,才发觉自己全身都已经被冷风吹得麻木起来。强行动了动脚,不顾脚上针扎般的痛,叶歌就像她来那般悄悄的往回走去。
屋里的谈话声越来越远,叶歌回到屋,外衣也没顾上脱,就躺上床。
拒霜竟然会医术。
难怪上次她谎称风寒拒霜明显不信。
红浅受伤,她一介侍婢,怎么会受伤?
最让叶歌想知道的,是王回雪为什么会挑选自己。
而且现在看来,她们都是知道王长忆外面的流言只是一个幌子。那他们到底想什么?
这么一大屋子人全都神神秘秘的,物反极必为妖。
叶歌忽然不想再去猜了,现代电视剧看那么多,她知道也明白明哲保身的道理,特别是在这个人命一文不值的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