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看见开门之人,叶歌惊呼出声。
任叶歌怎么猜想,也猜不到开门的会是这个传闻中每天流连青楼的二公子。王长忆明显也楞了一下,思索了一下,开口道:“你是新来的那个丫头,叫…叶歌?”
“是。奴婢叶歌。”叶歌低下头,心知自己撞破了王长忆的秘密。
城里所有的人都道王家二公子流连青楼,日日不归家,可王长忆现在出现在这个偏僻的木屋内,那外面的流言,自然是王家自己放出,要遮掩什么她不得而知,可明显这个秘密还轮不到她知道。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
王长忆不说话,叶歌也不敢随意开口,捏紧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他会怎么处置我?”叶歌心里着急,“王府”消失一个小丫头,根本没人会在意。
“咳咳。今日之事最好忘了。”王长忆的话打断了叶歌的胡思乱想。没想到会这么便宜的了事,叶歌愕然抬头。
眼前王长忆倚门而站,罗袖随着他扶门的手垂下,露出苍白瘦细的手腕,脸颊因为咳嗽带上两抹病态的嫣红,盯着她的双眼依然有神,可叶歌却能感觉到他透过自己看到了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去吧。”王长忆打断叶歌的出神,转过身走回屋内。叶歌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醒神转身走回厢房。
坐在床上,叶歌仍然后怕不已。后怕过后,却是更深的疑惑涌上心头。经过上次木屋之事后,叶歌半点不敢跟人提起,表面上不动声色,暗地里却更是留了心眼,她开始有心的观察侍婢三人和王回雪。
同时她发现的蹊跷也越来越多。
拒霜总是在红浅消失几天回来后的当天半夜外出。
二公子王长忆依然每天“流连烟花之地”。可叶歌知道,这只是个幌子。
来了这么久,“王府”的家主王老爷一次也未来看望过王回雪。
就上次王长忆来之时王回雪流露出来的情感,王家并非亲情淡薄,那府里之人每天到底在忙些什么。
一个一个的疑问在叶歌的心里翻腾,连带着刚来“王府”所感受到的那种富丽堂皇之感也削弱许多,“王府”就像一个黑洞,把人卷进脱身不得,在叶歌的眼里看来,反而是森然感多于富丽感了。
“叶歌,你又在发呆了。”拒霜的娇嗔打断叶歌的沉思。
叶歌不好意思的笑笑,“拒霜,我听下人们说,今天二公子要回来?”叶歌看向拒霜的眼神带了一丝趣味。如她所想,拒霜又是羞涩的红了红脸,低下头。
木屋之后,叶歌再也没见过王长忆。今日得知王长忆要来看望王回雪,她不禁有一丝紧张。
“叶歌,自从上次受风寒之后,你就总是走神。”拒霜见叶歌久未说话,抬起头来,果然又看见叶歌神游太虚了。叶歌心里一动,拒霜的语气虽是娇嗔,仔细听来,却仿佛带了浅浅的探究。叶歌认真的看向拒霜,却见她巧笑嫣然,双眼坦然。
“都是被这‘王府’吓的,正常人都不正常了。”叶歌不禁在心里自嘲自己疑神疑鬼。
“拒霜,你上次绣的那个花样很漂亮,能给我画一个吗?”叶歌默默的转移了话题。
拒霜女工很好,不管飞禽走兽,艳花绿草,到了她的手里,都能绣得栩栩如生。叶歌来到古代后,穷人家的孩子,衣服总是要修修补补的,所以基本绣活总是能干。可说到绣花,叶歌只能摇头叹气。
拒霜体贴的不再说话,拿过绣布和画笔静静的描画。
叶歌看着她熟练的描出层层叠叠的芭蕉,不自禁的说道:“拒霜,谁娶了你就有福了。”
“我哪有那福分,只盼个平安罢了。”专心描画的拒霜随口回答。
“连小姐都夸你画的芭蕉别致,叶叶心心、舒卷有馀情呢。”叶歌笑着打趣她。
“我们侍婢的一生就像这芭蕉,在万花丛中只做绿叶衬托,有谁在意,芭蕉也是有心的呢。”拒霜突然有些伤感。
“又来了。”叶歌暗暗嘀咕。
拒霜总是这样,时不时的来点小伤感,可你要再仔细问她,她偏偏一句话也不愿透露,就让你这样不上不下的吊着。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就听见外面的小丫头进来轻喊:“二公子来了。”叶歌和拒霜都飞快的起身。不过拒霜是高兴,而叶歌是紧张。
人都是这样,以前以为王长忆每天逛青楼的时候,叶歌怎么看他都不顺眼。可当她自以为和王长忆之间有了一点不能说的小秘密之后,她又忍不住的想去了解他。
“通知厨房备下二公子的晚膳了吗?”拒霜询问来通报的丫头。叶歌抬头看了看天色,原来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时间了。
“我不知。”来的小丫头茫然的摇摇头。
“怎么做事的!这还不快去?”拒霜一听,跺跺脚,声色俱厉的说道。
“是,我这就去。”小丫头被唬了一跳,委屈的扁扁嘴,飞快的跑了。拒霜平日为人和善,甚至可以说有一点木讷,叶歌来到王府快两个月了,只见到拒霜变过两次脸色。
一次是因为她询问王长忆身子不大好的原因。
一次是因为王长忆的晚膳没准备好。仿佛只要和王长忆扯上关系,拒霜就很难淡定。
“别急,说不定早有人通知了厨娘呢。这丫头只是来通报的,不可能知道那么细致。”见拒霜脸色还是不好,叶歌笑着安慰她。
“你不明白。二公子身子不大好,这些丫头还这么怠慢!”拒霜说到最后,手紧紧握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悲伤坚持。”看着拒霜苦恋的模样,叶歌暗叹。
等到拒霜脸色恢复如初没多久,叶歌眼尖,看见两个身影朝屋里走来。
“二公子来了。”叶歌轻声说了一句,便与拒霜一起站在门口。
外面下着细雨,晴烟走在王长忆的身旁靠后,为他撑着伞。虽是晚冬,可天气依然寒冷,王长忆披着一件银灰色狐裘,发丝用金丝银线编织的绦子松松的束着,因为身弱气虚,发丝有些暗淡。
微微扭头看了看拒霜,她眼神痴痴的看着王长忆,好似她的世界里除了他,再也看不见别人了。
待王长忆与晴烟齐齐走到厢房门口,叶歌缩缩手指,低下头与拒霜一起行了一礼。
“二公子好。”
没有任何言语,王长忆径直走进屋内。经过是瞬间,叶歌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混合着冬季冷冽的风,她突然有些伤感,本应少年风韵无双,他却已早早被剥夺了享受青春的权利。
“好冷。”晴烟停在门口收下油伞,吸吸鼻子,拂了拂衣袖,弹起一串雨珠。有一两滴溅到叶歌的手上,她默默把手收进罗袖,任它风干。
“晴烟姐,快回屋换身衣服,天冷得能把人冻成冰渣了,你这样湿着可不行。这儿我们帮你顶着。”拒霜亲昵的拉住晴烟嗔道。晴烟为王长忆打着伞,自己却是大半个身子都淋着雨的。
“我底子好,没事儿。”晴烟握了握拒霜的手,笑着说。
叶歌见状,也上前一步,劝道:“晴烟姐,这个天受了风寒可不容易好,别大意了,回屋换件衣服,让丫头给你熬碗姜汤喝。”
“我哪有那么娇气。”晴烟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坚持,擦擦脸上的雨水,“二公子那可伺候好了,茶水谨记要一直换着,确保他能喝着热茶。”
“放心吧,叶歌新来的不知,我也不懂?”拒霜佯装瞪她一眼。
“好好,就你个丫头机灵。”晴烟拍拍她的手,扭头对叶歌笑了笑,转身走了。
看着她们嬉笑打趣,叶歌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人,她插足不进她们的世界。
“走吧,叶歌,二公子那没人伺候呢。”
说完,拒霜抬脚领先往屋里走去。叶歌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听着越来越近的王回雪与王长忆的交谈声,内心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
“拒霜,给二公子换茶。”见到拒霜与叶歌进屋,王回雪立刻吩咐道。
“是,小姐。”拒霜上前端过王长忆用的茶盏,去了外屋倒掉旧茶。
屋里只剩下叶歌一个侍婢,因为木屋的事,叶歌看见王长忆心里不自然,只好走到墙角去拨煮茶的木炭。由于天冷,王回雪也是个讲究的人,所以屋里的随时都煮着茶。
“长忆,上次那件事怎么样了?”
“大姐,已经办好了。”王长忆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是时常咳嗽所致。
叶歌听见王回雪叹了一口气,“你身子不好,本应静养,只是我一个女子,也不好抛头露面,爹也…。”王回雪顿了顿,接了一句,“难为你了。”
半响没听见王长忆的声音响起,叶歌稍微侧了侧身子,低头悄眼往王长忆那边看去,只见王长忆敛着眼,看不见他眼里的神色。
“气氛有点尴尬啊。”叶歌暗自嘀咕。
一阵冷风吹进,叶歌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去,原来是拒霜掀帘回来了。走到叶歌这儿倒上了热茶,拒霜端着茶盏走到王长忆的面前放下,“二公子,喝茶。”
满室的沉静因为拒霜的话稍稍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