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弋与有孕后,赵政几乎除了冀阙就在烂昭,眼角眉梢的喜悦是任是瞎子也能感觉到,原本因为王齮和君主媤的缘故重入赵政之眼的琼瑰殿顿时冷清起来,姒美人心有不甘,故计重施,借口君主媤哭闹生病,又把赵政拖过去了几次。
赵政这会有了亲骨肉,君主媤的地位自然而然要下降不少,但这个君主是忠臣之后,当初也是为了示恩和笼络军心才接进宫里的,就算不耐烦,也不得不去。
但君王的耐心总是有限的,何况也不是赵政一个人看不惯姒美人的做派,这天甘泉宫宦者令李先就来了:“慈壸听说君主媤又病了,派奴来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劳慈壸过问了,君主年幼,这天也渐渐冷了起来……”姒美人还以为自己先前的做法甚至连赵姬也关心起来了,心头暗喜,却听李先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慈壸说了,既然知道君主年幼,天气又冷,怎么还老是派人跑进跑出,沾了寒气过给君主,这是慈母之心么?”
姒美人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顿时给弄得懵住,她是吕氏推荐进宫的,当然明白从某种意义上吕氏与赵姬根本就是一起的,却不明白为什么赵姬现在不帮自己了。
“慈壸也知道,美人自己没做过母亲,难免不晓得该怎么看顾孩子,只是君主媤是美人的侄女,想着美人照料正是合适,否则,慈壸倒不介意亲自将君主接到甘泉宫去指导一二。”李先见姒美人发呆,便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语气道。
只不过他这么说着,姒美人却是一个哆嗦,赵姬这是警告她,再借君主生事,就要把君主抱走吗?这可不行!
先不说君主媤身份超然,赵政为了政治上好看也不会亏待她,多少是自己的亲侄女,而且姒美人还要指望舅氏的扶持,自己养在身边就是真的失了宠,聊作解闷也是好的。听了李先的话,姒美人顿时不敢怠慢,喏喏答应下来。
“必定是烂昭那个看到大王到琼瑰殿来不舒服,居然挑唆到了慈壸面前去!”等李先前脚一走,姒美人又气又恨,抱着侄女委屈极了,“大王又不是孟姬一个人的大王,难道我不是大王的嫱媛吗?慈壸真是偏心!”
她的宫女仲商劝解道:“大王膝下空虚,如今孟姬腹中的是大王头一个孩子,大王自然要另眼看待些,慈壸也是这个意思,未必是真的看重孟姬,美人何不先专心照料君主,等孟姬生产后再图后计?”
“现在孟姬腹中是男是女而未可知,慈壸就偏心到了这个地步,连大王也是,孟姬如今又不能侍奉大王,还要巴着大王不放,这是什么道理?若是孟姬诞下了大王的亲生骨血,以后还有我们这些人的活路吗?”姒美人气愤的说道,“媤不过是舅家的孙女,大王前段时间尚且疼爱,就算孟姬她这回只得了一位君主,以后地位也一定不一样的。”
仲商苦口婆心道:“正是这样,美人才不可擅动。”
“哦?”仲商多智,所以姒美人素来都很信任她,现在听她这么说,顿时冷静了一点,“你说说看。”
“美人想一想,如今大王的嫱媛之中,以谁为长?谁为尊?谁又最急?”仲商不慌不忙的问道。
姒美人蹙起眉来:“这……自然是四位夫人!”
“四位夫人背后,尚且有三位慈壸以及相邦!”仲商劝道,“美人所恃,虽是相邦,但相邦送进宫的可是上有熊夫人,下有涂少使,如今美人得了君主,虽然不是大王亲生,但足以证明大王对美人舅氏的爱重,既然如此,美人还不如靠近舅氏,何必去出这个头?”
姒美人虽然不甘心,但听仲商这么说也觉得有理,她虽然和熊夫人、涂嫖一样是吕氏荐入宫中的,但三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可不少,想了想眉头顿时舒展开来:“不错,就算熊姒与涂娣愚蠢,但还有相邦呢!”
只可惜姒美人若此刻就知道烂昭殿的事情,估计多半会吐血。
因为,吕氏竟亲自带着厚礼来求见孟姬了。
姬弋与两世以来还是第一回看到吕氏,赵政唤吕氏一句仲父,原本众嫱见夫婿的仲父倒没什么,但是前世里姬弋与怀孕后没有去甘泉宫求谒王太后,请求赵姬的保护,吕氏也只是派人前来罢了,想必这一回是自己表现出了对赵姬的信任与无助,让与王太后同气连枝的吕氏动了心思。
吕氏如今差不多该近五旬了,但看起来不过三旬有余,这也难怪,吕氏从前虽然卑微,但家累千金,非寻常卑贱之人可比。当初能够得谒公子异人在赵都之府邸,又能不请自投的见到孟芈,吕氏的容貌自不必说,面容略显清瘦,却眉宇开阔端正,望之如翩翩君子。
……也难怪王太后在先君去后对之念念不忘。
姬弋与心头嘀咕着,亲自下堂来与他见礼,吕氏笑容满面的摆手阻止,谈吐文雅而贴心:“孟姬腹中乃是大王第一个血脉,自当慎重,这些礼仪就免了罢。”
“相邦亲履,妾身岂能无礼?”姬弋与仍旧坚持让荪奴扶下祚阶,对他欠了欠身,这让吕氏很是满意,姬弋与的底细他自然早就打探得清楚了,吕氏是一个非常聪慧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抓住先君的无价之处。
他今天来是有原因的。
在遗憾了赵政第一个孩子不是自己送进宫的女子所怀后,吕氏仔细调查了孟姬的底细,顿时豁然开朗,孟姬不是他送进宫的,却不代表他无法结好。与赵政一个想法,姬弋与的家世清白、孤女身份,都深深打动了吕氏,才不过十来岁的嫱媛,美貌得宠,却非桀骜难驯之人,如果孟姬诞下的是赵政长子,那……
而且比起赵姬来孟姬可要好控制得多,吕氏这么认为,至少赵姬父母虽故,却还有一个邯郸豪门的娘家,而且性格执扭,赵政都十六了,还不肯……孟姬可是除了几个庶民邻舍外什么都没有。生母控制好了,那么赵政未来的长子又能跑到哪里去?就算是君主也无妨,毕竟是赵政第一个孩子,地位终究是不同的,吕氏的年纪已经大了,他现在要为后代考虑,自己身为相邦,又是仲父,可赵政亲政后,自己的权力将大大下降,至于子孙那就更需要谋划了,只可惜先前进宫的女子都不得赵政欢心,这个孟姬却是赵政所宠爱的,若是她能够和当初的赵姬一样与自己联手,前朝后.宫,岂不是又一个庄襄朝?
与此同时姬弋与在引吕氏登堂时也在急速的思索着:“王太后那边自是希望我能够平安诞下扶苏,不过华阳宫那两位可就未必了,毕竟她们还有个成峤可以依靠,比起赵政,长安君对她们却是孝顺许多。王太后固然是赵政生母,但真正能够抗衡那两位的还是吕氏,此人日后虽会招赵政厌恶,但如今却不能不敷衍一二,让他助我平安生产,否则,那四位夫人也定然要想方设法的针对我。”
前世有季任在,自己有孕后,赵政每隔两日来看一看,便轮流召季任与齐望子入侍,而王太后也多加照拂,有任、齐两人分着注意,姬弋与才平安生下了扶苏,这一世季任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竟是头回入侍就惹了赵政不悦,就此消失!
只有一个齐望子……分不了那么多注意力,因此姬弋与这个眼中钉就更明显了。
“未知相邦屈尊前来,有什么吩咐?”请了吕氏在上座入席,姬弋与按捺下心头烦躁,笑着问道。
“是这么回事,听闻八子年少,闻妊惶恐,殿中虽有姆师,但八子初怀,怕是心头紧张,宫中虽然两位慈壸都是过来人,却也不便日日在旁相陪,所以朕请了两个人来陪伴八子。”吕氏笑着说道。
姬弋与估计多半还是前世那两个姆师,倒是很利落的人,只是到死姬弋与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做了些什么还是什么都没做……她心底叹了口气,前世活得真是糊涂,也难怪扶苏被自己养得让一道矫诏给骗得自刎,这辈子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吕氏既然亲自前来送人,必定是对自己无碍的,姬弋与现在正想着借他之势平安诞下扶苏,所以立刻露出了欣喜之色:“妾身尝听大王说相邦大才,相邦派来的人定然是好的,只是真是受之有愧了。”
“倒不是朕自赞,不过这两个人想必八子是一定会满意的。”吕氏淡然一笑,轻轻击掌,片刻后,姬弋与却见殿外被领进来两个妇人,皆是一身新衣,不过看着十分惶恐的模样,在庭中行礼道:“见过相邦、八子!”
姬弋与正看着似乎与前世记忆里的那两个姆师不像,却听吕氏在上座安然笑道:“八子想是高兴坏了,也不枉朕特意从河东请来刘妪与刘妻。”
“阿母?!”姬弋与被他提醒,一个激灵,这才会过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