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夕阳正斜挂于山头,膳殿内已摆好佳肴,菜系多的含烟看不过来也认不过来,朝臣贵客携眷带子,纷纷赴含烟这场盛大的宴会。见含烟者,无不惊叹于其貌,妇人观含烟后睹其女而叹息,少年瞥含烟之貌,念含烟之位后叹自身之不足。宴会上,她可谓显尽风光受尽赞誉。
“皇上与皇后娘娘真是弘福齐天,故有比天仙更甚之公主,此乃我萝烟之大福!诸位,让我们为我国公主干杯!”
在场诸君均举杯同庆,唯有丞相大人一家,始终露忧心忡忡貌,其敷衍之状已令皇后深为察觉。然天下之忧心事,虽总称之,却各不相同。
“萝烟国兴盛致此,幸而有如此明君,今日借公主净尘之由,庆我们伟大的国王及聪慧的皇后娘娘!”
大臣们起初未受酒困,故言行还属谦谦君子,不出一会儿,不胜酒力者,竟然胡言乱语起来,唯有退室休息。酒饱饭足后,当然是欣赏歌舞了,从古致今宫廷之上,茶余饭后由歌舞,仿佛已成了不变之定律,每每这些时候,糜糜之音轻浮之举自是少不了,然宫廷毕竟为宫廷,精粹之音高雅之态永当主流。含烟最钟爱的当是其国之传统舞《月夜声》,此舞配以抒情幽远而又绝尘之乐不失为天赖之音,妙龄舞女舞袖摆尾,闻似轻糜之作,观则全无浮艳之感。含烟认真的观赏着歌姬舞姬们带来视觉及听觉上的享受,这时,丞相夫人端着酒杯,来到含烟眼前,含烟满面堆笑,举杯同夫人相庆佳辰。
“公主,此后便是大人矣,万事切不可胡来啊。”
“谢丞相夫人相劝,含烟乃龄高才低,对万事皆缺更深透之认识,望日后夫人多多提醒才是。”
“公主谦虚了,有皇后娘娘的精心栽培,再加上公主天生聪颖,公主一定可以成为优秀的人的。”
丞相夫人看着含烟,好一会儿,又饮下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含烟把心思从《月夜生》上抽了回来,静静的等着聆听着夫人往下的言辞。然丞相夫人貌似言尽于此,含烟想着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位面露难色的夫人时,只见她从袖中举出一精致雕花金盒,慎重的放到含烟手中,什么也没说,连含烟道谢的时间也不给,就匆匆的绕过人群,回到丞相大人那边去了。
“含烟,丞相夫人给你送上何物,让母后瞧瞧!”
皇后娘娘虽带着疑问的模样,但含烟清楚,要求是要求,带疑问的要求也是要求!她拿出还未收好的金盒,递到皇后手中,皇后满意的接过,打开一看,竟是一套精美非常的饰品:一条项链,一只手镯还有一只戒指,上面均刻有龙凤相戏之图,栩栩如生,维妙维俏,主要成分为玉质,期间镶嵌着不少金、钻等宝贵饰料。皇后看后面露喜色,阖上盒盖,微笑到:
“含烟,丞相夫人可真是尽心了,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母后尽可放心,含烟知道的。丞相大人及夫人对含烟的好,含烟又怎么会忘却。”
“你知便好。”
含烟紧握手中的盒子,内心中温暖与凄凉各占半边。长这么大,她心里总觉得母亲少了一点,而丞相夫人,则多了一点。然具体是什么,她便不得而知了。
“母后,含烟很是疲惫,可否先行离开?”
含烟本就是不喜此种热闹得浮夸之场面,加之对面又有接二连三的大臣不断的找丞相夫妇攀关系,含烟深知童期在宫中之地位,如他那样的青年才俊,早有待闺之女暗自垂情,然念及平日里童期与她含烟走的近,含烟又贵为公主,她们自是不敢轻举妄动,但今日童期疏远含烟,却是有目公睹之事,于是乎,众女不禁窃喜,其父母也想攀上丞相之子这枝高枝,定当尽力讨好童期之父母。此乃父母攻父母,孩子攻孩子。
“恩,今日在宫里奔波,确实是累了。要不,母后先送你回房如何?”
皇后轻侧凤体,目光之犀利,又不得让含烟私自动弹。她心里很是委屈,真不知她的母后为何在今日里变得如此之不进人情!禁不住举起酒杯,金杯内红稠的液体,倒映出她完美的轮廓,然而,她却突然间讨厌这见者均垂目嫉羡的容貌。她为内心这样突兀的想法吓的不轻!握着杯身的手瞬间无力的颤抖起来,原本平静的液面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拼凑不起含烟的容颜,疲倦的晃啊晃…“含烟,怎么了,面色很是难看,不舒服吗?”
“回父皇,含烟很好,并无大碍,承蒙父皇费心。”
含烟面对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皇帝,显得有些慌张。
“怎么我们含烟翅膀硬了?才十八,就敢‘欺君’?”
“含烟愚钝,不知父皇所指何事,还望父皇明提,含烟好想法弥补过错。”
含烟的心绷得紧紧的,耳朵等着他父皇的判决,内心却思索着今日甚至是进几日自己可否有过分之行径,未了,皇帝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抱怨道:
“含烟啊,敢情是不舒服了!看这脸色,哪有往日之神采?还敢骗父皇说没事?”
听皇帝这么一说,含烟松了口气,好在虚惊一场。然而,听到父亲这样关心自己,心里又不禁漾起幸福的涟漪。
“多谢父皇关心,含烟真的没事…”
“什么没事?朕现在命令你,回房休息!”
已入醉态的皇帝半眯着眼,摇摇晃晃的站在含烟前面,吐字不清的样子让人很难把站在的他与平日里的那个明君联系到一起。到底有什么事,让父皇喝成这样?是好事,还是反之?
“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女儿!”皇后盯着他,很不得他立刻闭嘴。然而皇帝并不想机会严肃的皇后,虽然醉得不轻,却满眼疼爱的看着含烟,“含烟啊,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有时间,就到四处看看…”
“陛下,左夫人来了,臣妾已久不见夫人矣,陛下陪臣妾过去吧。含烟,母后看你也累了,此处人多混杂,你也快回去吧。”
“是,母后。那女儿先行告退。”
来到室外的含烟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晚间之气温是如此的温厚,如同一张轻而薄的凉席,轻松的裹住了含烟,她觉得自己都变得清爽起来。虽说方才在人群中昏昏欲睡头痛欲裂,然换了个地方,含烟觉得就像换了个新天地般,精神百倍。树木在灯火的照耀下投下绰绰之影,一片斑驳,如舞动之黑缎,一时间,含烟竟分不清是风吹动了树带动了影,还是影之静,招来了风。踱步小径间,不禁被今晚之怪现象所盘结,虽静心沉思,也终不见厘头,思前想后,内心定下的答案,竟是:父皇与母后有事瞒着自己!
“唉,国父与国母当然是有重大之事,不仅照管我们这个家,更要管好萝烟这个大家,怎么会没有心事呢?”
含烟一想到这,立刻打住了自己胡乱伸展的思绪,在女奴的陪同下回了房,树荫下的身影,也渐渐离去,只有大树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好久,就为看着她,平安的从他面前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