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里暂时没什么忙活了,叔叔何敏有个十足的耍钱瘾,一到农闲就开始打麻将,看小牌,刷扑克,只要是能赌钱的,一律来者不惧,也没少叫婶子给掀桌子,别看婶子厉害,叔叔也有个犟脾气,得了空就往外面跑,叫婶子抓不着影子,晚上回来免不了一顿吵架,都成了这个院子里得家常便饭了。
今天叔叔又去玩了,爷爷去放牛,奶奶妈妈婶子三个女人去小树林拣树枝,留着冬天烧柴,哥哥弟弟也不知道跑到哪去了。太奶奶觉得不舒服,一直在炕上躺着。爸爸推着小推车去拉拣好的树枝,临出门嘱咐女儿和侄女好好的看着家。
院子里的杨树下,两姐妹正在跳格子。
清颜小的时候最喜欢这个游戏,在落后的农村,孩子们几乎没有玩具,只能自娱自乐,跳格子成了女孩们最热衷的,就是大了以后看见有的孩子跳,清颜都想上去试试,最后还是觉得丢不起那人,就放弃了,这回可以无所顾忌了,一阵疯玩。
清颜累的满头大汗,站在树下看着妹妹跳,因为体力消耗过大,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小静,你想吃韭菜盒子吗?”清颜突然就想到了香喷喷的韭菜盒,忍不住问道。
“姐,什么韭菜盒?”小静一脸茫然。
清颜走神了,这个家一直就是玉米面为主食,只有过年过节偶尔能吃到一顿白面饺子或者是大米饭,更别提韭菜盒子了。
就里又不是大城市,就算是十年后在林镇生活的她也不舍得经常买大米吃的,家里有大米白面还要留着给婆婆吃,年轻人还是以小米和玉米面为主,谁叫这是一个又落后又贫穷的旮旯村庄呢,清颜抬头看着天,天空很蓝,一望无边,她多想快点长大,到大城市去看看,实现她的梦想。现在的她就犹如是一只小鸟,飞到了没有去过,一直梦想的树林边缘,正想探索树林里的美好风景,与甜蜜的果实,却突然的被抓住关在了笼子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梦想地,不能接近。
“姐姐,你最近说话好奇怪啊!”清颜听见清静的话,从遐想中抽出身来。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那么离奇,清颜拉起清静的手,笑着说:“跟我走,姐姐今天给你做韭菜盒子吃。”
虽然清静不懂姐姐在说什么,但她听惯了姐姐的话,没理由不跟着走。
一会功夫,两人就来到了田里,田边荒地上,零星的生长着韭菜,有的已经老了开出了韭菜花。
“姐姐,你是说要做韭菜花啊?那东西不好吃,还有点辣,只有大人爱吃。”
韭菜在小孩心里真是想象不出好吃来,又没有鸡蛋可以一起炒,只有大人每年会采集韭菜花做一点花酱,当成咸菜来下饭,清静也就只知道这个。
清颜不想解释,也没法解释,直接教妹妹:“你就帮我采韭菜就行了,记住不要开花的,那已经老了,不好吃,要挑嫩的采。
这个活说是劳动不如说是乐趣,每当看到一棵韭菜都会叫清静惊喜的大叫:“这有,这有,又有一棵,哇,这里这么多,姐姐,快来啊,这里好多。”
被清静的情绪所感染,清颜也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童年时光,回到了小时候,现在所有的童心都可以大胆的表现出来,不像大人活的那么累,做什么都要在乎别人的眼光,想到这就一身的轻松,清颜也到处的蹦跶着:“我这也有,这也有,哈哈,比赛啊,看咱俩谁采得多。”
一会的功夫,姐妹俩就采摘了满满一篮子的韭菜,绿油油的韭菜泛着光,清颜看着都要留下口水了,这几天吃玉米饼喝玉米糊吃咸菜疙瘩,一打嗝都是一股酸味,这样吃下去,一定离胃酸不远了。
这么嫩的韭菜放点肉丝,或是鸡蛋,或是豆芽,放锅里那么一炒,真是人家美味啊。清颜想把想法说出来给妹妹一起分享,还是忍住了,怕把妹妹馋哭了。
回到了家里,清颜叫妹妹择韭菜,她也开始忙碌起来,烧水烫面,别误会,不是白面是玉米面。
摘韭菜可没有采韭菜那么好玩,清静一会就不干了,嚷嚷着:“姐姐,这是什么破活啊,我不干了,太腻歪了,我要出去玩。”
“不行,你不帮我,呆会不叫你吃。”清颜假装吓唬她。
“不给就不给,你做的也不见得好吃,一个破韭菜,又很辣,有什么好吃的。”
见硬不好使,只能来软的了:“好妹妹,你就帮帮姐姐,要不然我做不过来,弄的一塌糊涂,一会大人回来,我该挨骂了。”
清静看不得姐姐出这招,只好坐下继续无聊的择啊择!
姐妹齐心,活出的也快,用不了一会,清颜就把玉米面活好了,清静也择好了菜,清颜把韭菜洗干净后就熟练的切起来。韭菜末切得又短又均匀,看的清静张大了嘴巴,不知道姐姐什么时候练会的这一手,真不能小看了姐姐,她对姐姐的敬佩之情又多了几分。
拌馅子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放了一个鸡蛋在里面,打了一个鸡蛋一搅和,一大盆的韭菜馅里立马就没了影,和没放鸡蛋一样,清颜咬咬牙又打了一个,这个和前一个一样,还是看不到一丁点的鸡蛋影子,早叫韭菜大沙漠给吐掉了,十一口人的量,两个鸡蛋真是说不过去,可清颜是万万不敢在打了,否则她就该挨打了。
清颜看了看天,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恐怕大人们也快回来了,赶紧加快了速度,当里个当,当里个当,动作就如快镜头,忙了案板忙灶台。一个个韭菜鸡蛋馅的玉米面饼子就成型贴在了锅沿边,一共蒸了两锅,这下家里人可以饱饱的吃一顿了。当然清静在旁边早就看傻了。
刚把碗筷摆好,爷爷就牵着老黄牛进了院子,清静兴奋的声音都变了:“爷爷,今天姐姐做的饭。”
“哦?是吗?小颜还会做饭了,那爷爷可得好好尝尝做的啥样。”爷爷也有心情好的时候,和孙女说话特别的亲切。
这时候清风回来了,背后背着一大背树枝,爷爷急忙上前帮忙卸了下来,爷爷最看不了的就是孙子受累了,爸爸也推了一推车的树枝进了院子,爷爷看了看,没有帮忙的意思,洗手准备吃饭了,清风上前帮着爸爸推了一下。
何俊和老爷子开着玩笑:“爹,我可是你儿子啊,你都不帮我,就知道心疼孙子,咱俩可比清风亲着一辈呢。”
老爷子今天心情不错,也跟着开起了玩笑:“谁和你亲,没听过隔辈亲吗?我就亲我孙子,我还指望我孙子娶媳妇,给我何家传宗接代呢。”
“哈哈,哈哈哈!”父子俩笑着,清风却红了脸。
清颜看着哥哥,想起了若干年后的厉害嫂子,哥哥性格腼腆,夫妻都是互补,他的太互补了,找了个厉害的没边的嫂子,敢在饭桌上摔碗筷,哥哥都不敢说一句,现在哥哥就要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了,她又多了个使命,坚决阻止厉害嫂子进门,她不想爷爷赌气,妈妈哭泣,哥哥受气!
妈妈回来,手里还不忘抱了一抱树枝,婶子随后进来,手里和清颜想的一样空空的,她太了解这个婶子了,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性格。
妈妈撂下笤帚就是扫帚,放下树枝急忙往厨房跑:“都饿了吧,我这就做饭。”
“大娘,不用你做了,我姐姐都做好了,你就等着吃吧。”清静把刘云拉到了洗脸盆前洗手,然后就被按到了凳子上做好,婶子倒是没说什么,有现成饭吃比现做好多了,免得她不帮忙尴尬,帮忙就嫌累。也洗手入了座。
一家人都坐好了等着开饭,刘云心里忐忑不安,孩子这么大还没做过饭,不知道会不会做砸了。
清静美滋滋的进了厨房,和姐姐一人端出了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玉米面包子。
“哎呦呦!我说大小姐,你不知道咱家粮食紧啊,你可倒好,烙了两锅圈啊,你是不是看着清哲抢着吃的多,怕你吃不着,就使劲的做啊,到时候缺了粮食怎么办啊!”婶子见缝就插针。
清颜从容面对:“婶子别担心,我今天做的和平时的量是一样的,而且还省了糊糊的面,您先吃一个尝尝吧。”
婶子也饿坏了,无心恋战,抓起一个就咬了一口:“咦!有陷啊,韭菜的,真好吃,还有鸡蛋味。”说话间一个已经消灭掉了,差点没噎到。
大家都半信半疑的,因为只听见说有陷,还没看见陷就叫娟子吃没了。
何俊拿起一个咬了一口:“呀!确实是好吃,原来是包的陷,我说小颜怎么说没有浪费玉米面呢。原来里面有玄机。”
刘云虽然吃的好吃,但是和做梦一样,不知道女儿哪来的手艺。
爷爷刚还因为孩子烙了两锅圈有点心疼粮食,这回可高兴了:“小颜,这也太好吃了,你怎么会做这个啊。”爷爷问出了大家的疑问,一家子人嘴里吃着,眼睛却盯着何清颜要答案。
“啊,这个,是……”
“是什么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爸爸催着。
“是课本上教的。”清颜急中生智。
“哦,是这样啊,上学也教做饭啊!”爷爷还是不大明白。
为了叫大家别疑心,清颜忙找借口:“是课外知识,我看咱家老吃玉米饼喝糊糊,就认真学习了一下,想给大家换个口味。可是爷爷,我今天用了两个鸡蛋,本来想多用几个,那样更好吃,可是没舍得。”
“没事没事,平时两个鸡蛋十一个人分了都不够塞牙缝的,现在这么吃,大家都分到了,还吃的这么好,下次做的话,在多放几个。”爷爷没想到自己的孙女这么聪明,能做出别人想都想不到的美食来,高兴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太奶奶边吃边夸赞着,本来不舒服,这一下也精神了很多,一大家子吃的都很开心,刘云的心里还满是自豪,女儿在这个家给自己争了光了,这比什么美食都受用。
清静就只顾着往嘴里塞,没时间说话了。
清颜看着一家大小吃的开心,心里又高兴又心酸,这么一点点稍微改善了的伙食,就叫大家这么满足,若是十年后能吃到鱼吃到肉,又会是什么情景呢,那时候爷爷都不在了,她一定叫家人有生之年吃的好,住的好,清颜没了胃口,不知自己从何下手,心内一阵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