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个不值一提,毫无本事的人,那前辈呢?前辈光明磊落,为何不肯现身相见?总是这样躲在暗处窥伺世人,难道是因为有何难言之隐?被那男子一阵奚落,雪玥并未一蹶不振,他深深知道,这乃是敌人蛊惑他心的小伎俩罢了,如今最重要的事是找到其他的人。
“你有和资格与我站在同等的位置说话?如今你们几人的性命都掌握在我手里,哈哈哈,想逃出去吗?我倒是可以给你两条路…”那男子也没因雪玥的话而被激怒,反倒音调中透出股更加沉着而稳定的力量。
“前辈如何才肯放我们一条生路?”雪玥高声问道。
“哈哈!”那嘹亮高亢的笑声再次响起,徐徐说道:“我给你两条路走,一条是你去杀了你的同伴,然后我放你一个人出去,第二个嘛,就是我先杀了你,再将你的那些同伴给放了!哈哈哈哈!”
这不是两难境地吗?要么舍生就义,牺牲自己,要么抛弃大义,自私自利,如果杀了他人,自己苟且偷生,一辈子都会过意不去,但若是牺牲自己?雪玥眼前似乎幻化出小泥鳅、古耀风、白墨等人的轮廓,若是牺牲自己,世界上怕是只有小泥鳅会为自己难过吧?
念及此处,雪玥昂首朝虚空中回话道:“前辈,我选第一条路…我去杀了他们,你放我走!”这太虚幻境一般的地方,忽地狂风大作,吹着雪玥白色衣袂翩飞乱舞,额前几缕青丝遮住了他清秀面庞,看不清他的眼神,看不清雪玥心中在做何样的挣扎。
“哦?你可想通了?亲手屠尽你的同伴?”那远处的声音起疑道。
“想必前辈也知道我身负御家一门的血海身仇,万万不能在这不赦谷里葬送性命,方才与我同行之人,与我非亲非故,我怎么会蠢到为了他们几个牺牲自己宝贵的性命呢?
“哈哈,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夫最讨厌那些满口假仁假义的大圣人,因为他们一旦不仁不义起来,比那些鼠辈更加令人不齿!就像那个沈无印,南楚大司命,身在高位,却尽做些卑劣之事!”那男子仿佛是说到了动情之处,本来平静沉稳的语调里骤然泛起了波澜。
雪玥并不打算真正出卖同伴,哪怕这群人也不见得会感激自己,他选择那第一条路,自然不是为了将小泥鳅等人斩尽杀绝,保全自己性命,而是担心这说话的男人欺骗自己,如果选择第二个方法,先自尽以谢天下,到时自己若死了,那男子却不放人怎么办?还不如走第一条路,这样可以见到众人,再集中力量想办法,而不是坐以待毙,受他人左右,他要占据先机。方才这男人竟然又提到了沈无印,看来他就是天机老人无疑了,难道这天机老人与沈无印之间还有纠葛?
“好,老夫这就带你去见他们,一个个见,一个个杀…哈哈哈哈!我最喜欢看这种兄弟反目,自相残杀的场面了!”那男子说完登时收声,雪玥眼前忽地一黑。
白光一晃,换了一处,参天古木高耸在眼前,雪玥朝上看去,竟看到了小泥鳅的身影,小泥鳅还在一个劲儿奋力向上跃去。
“小泥鳅!”雪玥大声喊道。
“穆大人?穆大人是你吗?”小泥鳅欣喜地停下了脚步,向下望去,果然是那个一贯白衣飘飘的男子。
“呵呵,不是你们两个叙久的时候!御雪玥!你答应我过什么?你还记得吧!现在我就给你一把辟天斧,你砍了这参天木,便能杀了这条半死不活的泥鳅!哈哈哈哈!”那惊悚高亢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小泥鳅与雪玥将他的话听得明明白白,与其说这个男人是在下生杀允夺的命令,不如说是在场一出离间的好戏,若是小泥鳅真得信了这男人的话,以为雪玥要杀他?他会怎么做?当然只有杀了雪玥,才能保命。
正在雪玥思忖如何应对之时,一把斧头竟被变到了他手中,想来正是那辟天斧。小泥鳅探身向下望去,那一滩化骨水消失的无影无踪,却换了雪玥拿着斧头看着自己,这下去的枝干已尽数消失,想爬下树都没办法,树干又太过光滑,若是滑下去脱手,也是一死,小泥鳅停在那枝干上不动了,似在等待自己必死的命运。
“把辟天斧给他吧!让他杀了我…”雪玥闭上双眼,双手奉上辟天斧说道。
“哈哈,怎么?下不了恨心,又改变了主意了?好好好,那我现在把杀人的权利交给小泥鳅…”
辟天斧腾地升空,落在了小泥鳅之手。雪玥长吁一口气,暗暗想道,自己每走一步都是在碰运气,看时机,这参天木的问题,他已经看出来了,如果能将这斧头交到小泥鳅手中,让他在粗壮的树干上砍出宛如台阶一般可以攀附的凹痕,小泥鳅便可以从参天木上下来,这参天木必定毫无尽头,再爬上去必死无疑,不知小泥鳅能否领会到自己的心意?
“小泥鳅,将辟天斧扔下去吧!砍死这个假仁假义之辈!哈哈哈!你要是杀了他,我就放了你!我天机老人说话一向算数!”
果然是天机老人,雪玥猜得没错,小泥鳅自然不会将斧头扔下去砍雪玥,正在踟蹰之时,忽地发现平地里陡然生出了数十个白衣翩翩的男子,与雪玥长得一模一样,不一会儿,下面竟是白茫茫一片。
雪玥一时急中生智,忆起了观从云所授的“守子之术”,既然可以变出叶子与小雪,为何不能在心中幻化出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守子?这样一来,便可以迷惑观从云,暂且拖延时间,令小泥鳅趁机下来。
小泥鳅手中只有一把斧头,自然不能贸然扔下去,因为根本看不清究竟哪个是真正的雪玥,方才雪玥故意将斧头交到他手中之时,小泥鳅也同时想到了以斧头砍出凹痕,下得参天木之法,二人心有灵犀,自然事半功倍,小泥鳅这就开始朝参天木主干砍去,他速度极快,不一会儿,竟已快下到地面。
“哼!在老夫面前玩把戏,你们还嫩了点!”那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见参天木猛然消失,小泥鳅失去依附,眼看就要坠落到地上粉身碎骨,正在他快要砸在地上之时,雪玥伸出双臂接住了小泥鳅,但这一接,雪玥的手猛地受了巨力摧压,恐怕从此便会废去。
“哈哈哈,兄弟情深啊你们!御雪玥,你果然在耍把戏…哼!不过还算你有点小聪明,老夫就算你过了这关,你们二人可想救那红衣小子?我带你们去见见他吧!”那声音再度戛然而止。
雪玥与小泥鳅还未缓过神来,又来到了古耀风所在之处,只见他一袭红衫已破烂不已,满身血痕,不复往日那般傲气,他以一人之力正在对抗数十个黑衣剑客的攻击。
“咳咳,雪玥…你,你怎么来了,还,还有死泥鳅…”古耀风以剑不断抵挡着凛冽地攻势,含糊不清地向雪玥与小泥鳅说道。雪玥宝剑出鞘,加入了战局,但是这黑衣剑客如何杀也杀不死,总是消失一批又上来一批,似乎永远也杀不完一般,还没过一盏茶的功夫,三人皆是气踹吁吁。
“没用的,再这么硬拼下去,迟早要被他们杀的片甲不留…”古耀风说着长剑如利鞭向前一扫,一排黑衣人应声倒地,可惜又一批人如潮水般又涌了过来,如何杀也杀不完,无穷无尽,直叫人杀红了眼。
“这小子的‘血花剑’乃是天下至阴毒的招术,他也害过不少路过沧云山的普通老百姓了,活着有何意义,御雪玥,你还不赶紧杀了他?他可是折磨过你师傅梁穆的人,他将梁穆关在笼子里,沉入水中,其状甚是凄惨啊!你还等什么?”天机老人的声音又飘荡在空中,颇似蛊惑人心之术,雪玥尽数听入耳中,没想到这古耀风竟对师傅做过这种事情…师傅,师傅他,他这五年来过得怎样的日子?雪玥猛地抬首,目光犀利如隼,似欲将古耀风置于死地一般。
雪玥此时正站在古耀风身后,忽然出手,猛地用剑刺向古耀风左胸,顿时血光死溅,满目都是触目惊心的红,古耀风红衣摇曳的红,喷涌出来绛红色血液的红,那如火凤凰一般的男子受此重击,再也支撑不住,摇摇晃晃却似翩迁舞姿般倒在了地上,嘴角流出红色的血,却宛如胭脂一般,衬着他妩媚容颜绽放出一股荼蘼之美,这时,他却笑了,那笑容没有凄然,却是成全之笑,他笑着说道:“死在你剑下,我…我也无憾了!”说完,双瞳失去光泽,两眼一闭,昏死了过去。
雪玥剑上染上古耀风的血,却没停下来,剑气破风,划出圆阵,挥向那群包围住他们的黑衣人,剑及履及,银白色剑光一闪而过,黑衣人尽数应声倒地,再也没有起来,亦没有大批黑衣人再次涌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