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去看殿上含笑立着的连翘。双手贴地叩着首，“奴婢说，奴婢都说！”
她舔了舔干涩的唇，下定决心一般吸了口气，额头贴着地面叩了个头，“娘娘，香粉的确是奴婢换的。奴婢也不是受人指使的。既然娘娘都知道了，奴婢认罪。只求娘娘给奴婢个痛快！”
说完又是重重一叩首。
旁边的小婵却突然“嗤”的笑起来，“水仙姐姐，你倒是好说话，想一死了之了？要死的痛快？那也得要娘娘高兴了才行啊。”
小婵单手挑起水仙低下的下颚，“你得先让让娘娘知道，你究竟是为何要换了香粉害娘娘的，是吧？”
水仙被迫仰着头去看高高立着的小婵，她不安的眨动了两下眼，又皱了眉头，方才道：“我...我就是想害娘娘...”
小婵却将她下颌往旁边一拨，“别废话！说！是谁指使你的？”
水仙只把头垂的更加低，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连翘又理了理水青色滚白边的袖口，“沈公公，皇后娘娘的香粉还剩下些吗？够不够...”
话未说完，水仙几乎是哭着声音抢道，“我说，我都说！求娘娘不要毁我的脸...”
小婵在一旁不耐道，“你说实话了，娘娘自然不会处罚你。倘若你还是这样遮遮掩掩的，娘娘可没闲功夫陪你耗。”
水仙忙着又是连磕几个头，“奴婢就说。”她抬眼定定的去看连翘，“是...九王爷...”
此言一出，连一旁久未出声的沈公公亦是大惊。不可置信的去看跪在殿中青石地上的的水仙。连翘的手指还停在水青色袖口的滚的百边上，也是瞥起眉头，“九王爷？”
九王爷？她自问并未得罪过李晏的这位九皇叔，甚至连交集都是那极少数的几次。他为何要指使水仙给她下毒？“九王爷为何要对本宫下这样的毒？”
水仙摇了摇头，“奴婢不知。九王爷的命令，奴婢不敢不尊。主子们的心思，奴婢更是不敢妄自揣测探寻。”
连翘拖了长长的裙摆，一路无声的行至水仙眼前，“九王爷是何时找得你？”她的声音过于平静，水仙倒仲怔了片刻，方又低了头，“是在先帝仙逝后。九王爷只叫奴婢想个法子让娘娘没法与皇上亲近。却不能真正伤害了娘娘的身子。恰好没过几日，皇后娘娘就送了娘娘一瓶香粉。奴婢于是才想到在抹身的东西上动手脚。”
连翘秀气的眉毛拢起，并不想要她的性命，又不让她与李晏过多接触。九王爷究竟是存了怎样的心思？
水仙轻轻抬眼瞧一眼皱眉的连翘，别有深意，“娘娘也是知道的，那些个疹子，虽然不好断出病因，却并不是真正伤身的东西。停止涂抹便会即刻消失的。”
连翘心念急转，黑亮的眼不由眯了眯。
她低眼看了看端正跪着的水仙，面上含了淡淡地笑，伸了细白的双手虚虚将她扶起。
“如此，你也是身不由己的。”
又拉了水仙微微颤动的手，轻轻握了握。转首去看倒地一动不动，像是早已没了气息的小喜，“小喜，先下去好生洗洗脸。”
小喜先是眨了两下灵动的眼，方才笑嘻嘻的站起来，“娘娘，小喜装得可像？”她邀功般的笑，可惜脸上尽是面粉和血水，视着有些骇人。
小婵在一旁假意斥道，“还不下去？这满脸鸡血的，没的吓坏了娘娘！”
“哦。”小喜托手向连翘福了福身，“奴婢告退。”转身快步朝侧殿跑了进去。
水仙不觉瞪了眼，不能相信的去看小喜万分欢喜的背影。她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是了，她这样怕死，才被连翘方才演得一出吓到了。按她的性子，该是不会这样心狠手辣的。其实若是她够沉得住气，她早该猜到这样对待小喜，是故意拿来吓唬她的。况且...
连翘放了握住水仙的手，转身对着一直无声立着的沈公公吩咐道：“公公，你去吩咐那一堆去侧殿打扫的宫婢们，叫她们都不要随便出去乱说话。都仔细了自己的嘴。忙了这样长时间了，也让她们早点休息了吧。”
“奴才这就去！”沈公公低着头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连翘面上才浮起一抹浅浅的笑，对着水仙，只嘴角微微上挑，“这件事你就如实跟九王爷说。说本宫因为涂了你的药起了许多疹子，可是却叫长公主派来的御医查出了病因。本宫现下正在调养中。”
“你之前也是知道的，皇后给本宫的香粉本就有毒。说起来，你还救了本宫一命。本宫不甚感激。也不追究与你了。”
水仙闻言面上不觉露了微喜，屈了膝就要下跪叩谢。连翘忙止住她。
“慢着！本宫不追究你，可是你不能与九王爷说本宫已经知道了一切，也知道是你换得香粉。只说我知道有人换了香粉，却不知是谁。九王爷现下定是不敢再有所动静的。待到九王爷再对本宫下手时，你要早早告诉了本宫。当然，本宫到时自然也不会让你不好做。”
她低眉朝水仙笑起来，“俗话说，良禽择木而栖。水仙姑娘可看得起本宫这棵小树？”
水仙只不轻不重的摇了摇头，“娘娘要折煞奴婢了，奴婢本就是娘娘的人。自然跟着娘娘！”
连翘甚是满意的点点头，发上的一串金流苏亦是随着她点头的动作细微晃动着。“好。还有一事，现下宫里的人皆不知皇后赠了我香粉，更不知那香粉有毒。你可以说与九王爷知道，但不要声张出去。”
水仙又是点了点头，双手端在腰侧，“娘娘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水仙都明白。”她抿了抿唇，几不可见的朝连翘挑了挑眉角。
连翘只去看她尖尖的下巴，抬了手指放在下唇上，唇角扬起来，“本宫就喜欢明事理的人。”又朝她摆摆手，“如此，你就先下去好生歇着，只当刚刚任何事都没有发生过。”
“奴婢先行告退！”水仙低着头朝连翘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小婵瞧一眼远去的水仙，凑近了连翘小声道：“小姐，你就这样轻易放了她，也不怕她乱来？”
连翘拿手扶了扶高高的斜髻，“她不会。”
小婵不明白的皱着眉头，连翘收了手合掌端在胸前，似笑非笑，“给我抹会起疹子的香粉的人一直是她，她也是自然知道是何时给我停的香粉，何时该不再起红疹的。她分明都知道，而我身上的红疹子，该是封后册妃大典前就已经好了的。”
她看了看皱眉的小婵，“可是方才，当着沈公公的面她什么也没说。她选择了至始至终都不拆穿我，由此可见，她是个聪明人。你说，这样聪明的人又怎么会乱来呢？”
